《结缘两地台港文坛琐忆》：政治与文化的相互影响

核心提示：郑树森，台湾、香港跟海外文学界，或者文学研究领域里面如雷贯耳的名字。最近一本关于他的作品出来了，叫做《结缘两地》。有点像是一个口述的回忆录，主要是贯穿他过去几十年来参与过的、筹办过的在台湾、香港两地的一些刊物、出版品，和背后的一些因缘故事。

凤凰卫视12月11日《开卷八分钟》，以下为文字实录：

梁文道：我不知道大陆的观众有没有听过郑树森先生的名字，郑树森在台湾香港跟海外的文学界或者是做文学研究的领域里面，可以说是如雷贯耳的大名字。但是在大陆我想专业的学术界或者比较认真的一些文学读者应该也都听过他，他是香港人，但是常年在台湾跟美国，现在也回到香港，几个地方跑。那么是整个当代的华文世界里面做比较文学跟做文学理论研究里面，特别特别出色的一个人物。尤其历年来参加了非常多的文学的社团、文学杂志出版的创办跟筹备，还有编辑，那么做了很多穿针引线的功夫。

可以说一个人看到了几十年来台湾香港，乃至于到了今天的道路各地的这些文学界交流的状况，翻译的状况。那么还有一点特别有意思的是这位我们大家都一定听过他、读过他著作的这位大学者，还是个有名的诺贝尔文学奖专家。那么几乎曾经有一段时间，台湾那个时候很有意思，连台湾的两大传统报纸，《联合报》、《中国时报》在上世纪90年代最喜欢做的就是竞参诺贝尔文学奖得主，然后同时要比赛看谁能够最快的把刚刚宣布出来的新一届的得主的一些资料东西赶紧挖出来、翻译出来，介绍一下，谁做得越快，谁做得越多，谁做得越好，那谁就越牛了。

那么这时候，他们两方面都非常依赖就是我们刚才讲的这位郑树森先生，因为他似乎是华人世界里面对国际文坛上面了解最清楚的一个人，无论你跟他说起多冷门的作家，他好像不晓得为什么也都读过，也都知道，是这么一个努力认真的学者。那么最近我看到一本关于他的作品出来了，叫做《结缘两地》，这其实有点像是一个口述的回忆录，那么帮忙做笔录的则是熊志琴。

那这样的一本回忆录或者口述，主要是贯穿着他过去几十年来参与过的、筹办过的在台湾、香港两地的一些刊物、一些出版品，你背后的一些因缘故事。我觉得有趣的就是说对大陆读者来讲，你可以在里面看到一些侧面，那些侧面你今天回忆看的话，你会觉得很有意思，我讲的这个侧面就是讲到了在台湾跟香港从上世纪的70年代一直走到90年代这些时间里面，政治怎么样在影响文化交流，政治又怎么样影响文化创作。

比如说我们今天先来讲讲台湾当年一份非常有名的杂志，70年代的杂志叫《大学杂志》。那这个《大学杂志》是继1950年代台湾的《自由中国》，1960年代的《文星杂志》查禁之后，却大规模的年轻一代知识分子的集结。后来改组成功的《大学杂志》，当时在台湾的知识界很受注意，甚是大震，印量很大，每期过万，这在当年来讲很不容易，有时候还印过三万。

那么里面谈的东西完全不只是文学，而是各方面的社会政治经济议题都要谈，那么后来谈的东西越来越敏感，于是国民党的情知单位就关注了。好，我们现在就可以先来学习一下，那个年代国民党要盯文化用的情知单位是什么样的单位呢？首先有出名的警备总司令部调查局，还有属于党部的，因为刚才讲的那个是台湾当年他们所谓的中华民国这个政府底下的机构，然后更要看国民党党部有文化工作委员会。虽然不是特务机关，但也得做报告。大学里面也有青年党部，还有一个叫做中国青年反共救国团。然后也有一些人是个别的一些议员、保守派的人物会直接说话、直接有意见。

比方说这里面就说到，当年他们顺便还有一个出版社，这个出版社出了这么一本书，就是沙特和卡谬的文化论文选，叫从存在主义观点论文学。你听这个东西应该看来好像没什么政治性，当然如果同一个时期的大陆，文革的后期要谈存在主义也是不可能的。没想到台湾当时也有类似的情况，当时负责思想管控的国防部总政治部作战部主任，有名的保守派王震将军点名批评，说现在岛内有些所谓的自由派，在宣扬存在主义思想。他们那边也是叫自由派，包括出版这样的一本书，而存在主义思想是虚无的、是败萎、颓废的思想，会将我们的斗志磨灭，这是敌人间接打击我们的办法，这样以来罪名很大，敌人者就是对岸的共党，这是当时一些国民党的人对存在主义的看法。

后来当然还可以看到很多很有趣的东西，就比如说当时台湾的出版品排字不准横排，一定要竖排。我们知道现在台湾出版的繁体字还是竖排嘛。为什么呢？因为横排就是与共匪隔海唱和，我有时故意题目横排，但正文直排，那么因此警种警告过。有时候他们的稿件，他们发稿，这个答案发稿，有人一写就要用当时台湾的习惯写共匪，但郑树森都会比较客观的把它改成叫中共，然后这个东西也就会被人关切。

还有些什么东西会被人关切呢？他说到当年其中有一期涉及到接班问题，就台湾的蒋介石差不多，那个接班问题嘛。恰巧封面有一把梯子，上头有一只柿子，但有支箭穿过那个柿子了。大概是设计人，当时这个做设计的设计师，他配合季节联想，出柿子的时候。可是有立法委员写报告说这个柿子与世子，就是一世、两世的，就是儿子、世子同音，有箭穿过，这什么呢？这不就是摆明了想要射杀蒋经国反对世袭嘛。这个报告还去到了蒋经国桌上，后来据说他的幕僚善意透露说他当时是一笑置之。

但是这里面就说到了，不过当时国民政府再怎么搞，它也是威权统治，不是集权统治，查封出版品，像他们那些杂志有一些问题要查封，还是得根据所谓的出版法，杂志得印刷装订成册之后，才能够查禁。纸张光印好还没装订，这装订厂里头，这时候还不能够叫做杂志依法律而言，你是不能够冲进去强抢的，那是当年台湾国民党比较文明的地方。除了宋楚瑜他担任新闻局长的时候，就没那么客气，直接冲到印刷厂抢走未装订的刊物，没想到这是当年的宋楚瑜。

《开卷八分钟》凤凰卫视中文台播出【节目专区】

主持人：梁文道【主持人专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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