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园口决堤造成“黄泛区”遍地现饿殍
陈晓楠:可以说黄河决口,为岌岌可危的郑州防线一时解了围,本来正坚守外围阵地的东北军一部,已经弹尽粮绝了,随着侧翼友邻阵地的相继陷落,他们坚守的那个小镇也被敌人团团包围,蒋介石从武汉下令说,郑州守军哪怕战至一兵一卒也不许放弃,后退者一律以逃兵论处,格杀勿论。据说当时这些官兵都拔出了大刀片子,伤员人人怀揣着一颗,当时被称为是“报告弹”的自杀式手榴弹,就准备和阵地共存亡了。就在这样一个关键时刻,本来正轰得起劲的日军大炮突然先后哑了声。几辆气势汹汹的坦克战车也陆续停止前进,掉头往回跑,这惊得本已抱着必死决心的中国官兵莫名其妙目瞪口呆。
到第二天他们才知道,原来黄河决堤冲垮了敌人主力,淹没了他们后路,阵地这才得以自动解围。一场大反击在洪水泛滥的同时也激烈展开。
解说:根据国民党中央通讯社的宣传,日军轰炸黄河南岸大堤,致使花园口赵口决堤的消息传出后,处于抗战中的中国军民立即受到了极大震动,全国各大媒体和新闻机构纷纷发文发电,一面揭露日军暴行,一面声援支持河南受灾民众,使得处于抗战前线的官兵士气大增,更激起了豫东民众的抗战热情,他们纷纷组织起来,成立了游击队、看家队、自卫团等武装团队,三里一司令,五里一队长,名目繁多,热气腾腾。
而中国军队趁势开始对豫东地区的日军发起反攻,武汉大本营向第一战区发布命令,至少四个集团军掉头扑向京汉铁路进行战略扫荡,对进犯我中牟、新政、尉氏、长葛等地之敌发动全线反击,第三军团在尉氏县城包围了日军第十六师团一部约一千余人,而长葛县政府本来早已奉命组织抗日自卫队,撤进深山打游击,此时也趁势冲下山来收复失地。据当地县志记载,激战多日,缴获大批敌人遗弃的枪支弹药和军用物资,仅用马车就拉了三大车,自卫团军官手中,全部换成日本“三八式”步枪,每个分队还配备了日本轻机枪。
李东朗:根据日本战史方面讲,它是损失了七千多人,这是一个具体的数字了,就被水淹了的有七千多人,这是直接的目的了。那么更长远的一个战略意图就是形成了一个黄泛区。那么机械化部队,重武器在这样的地方它是不好通过的,那么徒步或者简单的背一支枪,那可能走就好走,但是重武器,当时的武器,重武器比较笨重。那么它需要一个驮马,需要有汽车,需要这样的,在这不好通过,所以这个形成的天然屏障,黄泛区这个天然屏障,甚至在很长时间里就阻隔了日军进攻郑州的战略计划。
解说:与泛区击敌同时展开的是一场发生在苏豫皖百姓身上的大迁移,6月8日也就是新八师在大堤上掘堤的第二天,花园口一代村庄中的老百姓陆续开始迁移,行动最快的是有钱人家和店铺老板,他们害怕财产被大水冲走,于是雇人用马车、独轮车,将家中衣物或店中货物运走。通往西边的大道小路上,逃难人群络绎不绝。
渠长根:前期就朝西逃,从方向往西去,往西去呢,后来就顺着陇海线乘坐火车往西去,到了郑州到了洛阳到了西安甚至到了兰州,也有一部分到了南洋,到了湖北,还有到了重庆的,就是往西往南,主要就是往西,这在方向上来看是非常明确的,因为往东是日占区,往南是所谓的山地也不方便,所以就往西去。
解说:时值六月,麦子已经泛黄,即将收割,许多百姓因舍不得赖以生存的土地和庄稼,仍守在家中,他们尚怀一丝侥幸,希望黄水不要流过自己的村庄,但6月9日大堤响过震耳欲聋的炮声后,多堤南下的黄水彻底打破了他们的幻想,大堤附近的京水镇等村镇,于大堤决口当天就遭洪水侵袭。不愿弃家逃荒的百姓,原本还指望寨墙能挡住洪水,在前一天已经把寨门用土堵好,但随着水势越来越大,土墙经水一泡很快出现断裂,接着轰然倒塌。
李老道(花园口事件亲历者京水镇村民):他扒口的时候,京水是一个寨,一个大寨,寨离大堤还有二三里地,这京水镇转这一圈是八里地,这个寨就这么大。这水开始靠着北边流,它慢慢冲大,慢慢越来越大,越来越大。后来把京水镇也冲塌了。
解说:京水镇的百姓们呼天号地,脱家带眷,趟着已经没过膝盖的黄水向西逃命,急乱之中,有的人连一点粮食也没有带出,除身上穿的破衣烂衫之外,全部家当付诸黄水。不过数日,这座有着数百户人家,曾经繁荣一时的小镇,便有三分之二的房屋被洪水冲毁。
李老道:就我们家都塌了,整个我们家都塌了,他家也塌了一半,就咱们这,就咱坐这水都是几丈深的水。
解说:上游水道比较狭窄,水也比较浅,黄水到来时,人们还可以趟水逃过,越到下游水流幅面越宽,越也越深,花园口东南方向的下游村庄,转眼间被洪水淹没,来不及撤离的百姓,有的坐在床上,有的趴在门板上,有的抱着一个木箱,冒着大雨在急流中沉浮。
李老道:在那饿死人可多了,这个周围,你看路西在那盖那一幢楼,他家整个八九口人都饿死了。
解说:花园口决堤后,汹涌黄水携带大量泥沙奔腾而下,之后数年,每到汛期,黄河泛滥不断。豫东、皖北、苏北地区,受灾面积达三万平方公里。受灾人数达1250多万,其中390万人出逃,89万人死亡。尽管国民政府也曾采取补救措施,开展救济工作,但杯水车薪。
渠长根:那么救济,国民政府的救济,在这个时候呢,做的工作就稍微多了一点,比方说有这么几种情况的,一,发现金,每人一块钱。但实事求是的讲,这一块钱没有什么意义,因为当时的一块钱只够买两个馒头,买了两个馒头,从此以后再也不管你了,这作为一个负责任的政府来讲,是做得很不到位的。
解说:从1938年花园口决堤,至于1947年春天花园口复堵成功,在这近9年的时间里,洪水、瘟疫、匪患、蝗灾、严寒、饥饿,像一条条毒蛇死死缠绕着黄泛区人民,不断夺走他们的生命。
陈晓楠:花园口决堤彻底打乱了日军的阵脚,它们沿平汉铁路南下会攻武汉的企图,化为了泡影,在稍事整顿后日军改变了线路,沿江淮水路围攻武汉,武汉附近地区,成为了中日两国军队厮杀的一个新战场,而在中国的北方,新黄河就成为了一条天然的屏障,把日军阻隔在了黄河以东,分别占据黄河东西两岸的中日双方,开始了长期的对峙,国民政府在黄泛区西安修筑了堤坝,用意呢就是要把滔滔的的洪水,赶往东边的日军的占领区,而对岸的日伪政权也不甘束手待毙,他们紧急的征集了民工来修筑堤坝,于是,一场驱赶洪水的筑堤竞赛随之展开。可是也就在中日双方修建的大堤之间,在黄水泛滥横行的区域,那曾经生存在这里的一千多万中国老百姓又将何去何从呢?
解说:1938年6月花园口决堤后,黄河水夺堤而出,循小河、经过淮河最后汇入长江,洪水前锋流经豫东、皖北和苏北地区,在黄淮平原肆意狂荡,在之后的数年间,黄水奔腾,淤塞淮河河道,每年汛期时,黄水都会回流倒灌,淹没田野,漫溢湖泊,堵塞交通和航运,形成了穿越豫皖苏三省44个县的黄河泛滥区,人们将其简称为“黄泛区”。
自1938年花园口决堤,至1944年日军发动打通大陆交通线战役,在这6年间,在黄泛区内的中日两国军队没有发生大规模的战役,然而在黄水泛滥的数年间,黄泛区存在着日伪统治和土匪横行,到处沙丘堆移,地表突兀凸凹,无法耕种。加之1942年和1943年发生的旱灾和荒灾,在黄水泛滥的五万四千多平方公里的土地上,迷离着一幅长长的饿殍图。
李老道:那几年那灾害多得很,有蚂蚱吃啊,蝗虫,多得很,那庄稼,那个这东南一块12亩地,我们那年种的高粱,那高粱都成熟了,已经成熟了,就是准备打了,河又涨了一回水,这给地,水,没法收。那蚂蚱一夜给12亩地吃得干干净净。光吊杆,蚂蚱吃的。那一年逃荒要饭的多得很,那你没有啥吃。
解说:黄泛区内的饥馑从1938年夏天,就正式降临在黄泛区灾民的头上,尽管灾民们早已预见到漫无尽头的饥荒,他们极尽可能地节省存粮,三顿变两顿,两顿变一顿,馍改成粥,粥改成稀汤,但千俭万省的粮食终究还是会吃完,他们开始吃谷糠麸皮等平常来喂牲口的东西,然后他们又将目光转向动物界,猫、狗、蛇、鼠、青蛙,小动物被吃光后,传统常识认为可以吃的野菜,也早已作为辅料和粮食一道吃光。灾民们开始打破常规,吃那些以往无人吃过的植物,尽管可能冒着生命危险也在所不惜,他们要以那些畜生都不吃,以往只能当做肥料的东西,来填入他们饥饿之极的肠胃,梦想以此来维持生命,度过灾荒。
渠长根:西方有很多新闻记者例如白修德等等,美国的英国的法国的很多记者都来到中国,采访了这些事情,采访了河南的难民,那么他自己就看到一些情景,人吃人,这个陆地上的动物吃完了就吃草,草吃完了去吃树皮,树皮也吃完了吃什么,就只有吃人了。然后还有卖人,卖人怎么卖呢,论斤卖。
张海林(尉氏县二郎庙村村民):我记得清清楚楚有几个年轻人,用那个脸盆啊,过去那个破洗脸盆,过去的洗脸盆不是铜的嘛,一看里头煮的是小孩腿,这么一截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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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石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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