嗜书的史航：眼睛离不开文字 童年读物里看过各种社会阴暗面

史航：这不是天生的，我觉得可能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是我生活在东北，我是东北人嘛，然后小时候我又打不过身边的各种男孩，打不过呢他们就可能知道这件事，然后就可能来打我，所以我说停，你为什么非要打我呢，你不可以去打他，然后打那个回来我给你讲个故事吗？他觉得这样不错，这个选择，于是他就欺别人，欺负完回来我给他讲讲故事。

许戈辉：你就智取了。

史航：那我有那么多故事吗？没有，我就得读书，所以我读书，首先读给我身边的恶人听，为了让他们不欺负我。

解说：史航的父亲是心理学教师，母亲是研究肺功能的医生，在少年史航的记忆中，家里除了一本《红楼梦》，几乎全是心理学和医学方面的书，他不喜欢阅读这些“心”和“肺”，所以经常跑到同学家里去看书，阴差阳错史航的启蒙阅读以一种诡异的节奏开始了。

史航：而且我不是读安徒生、格林这种长大的，我最开始我读的书全是我一个哥们，他爸爸，他是法律系教授，《民主与法制》这个杂志，我从小读的不是童话，是凶杀、强奸、杀人、爆破、投毒，各种的现场记录加照片，我主要读这个，还有什么夜里发生的案件，形形色色的案件，那个《古代清官断案记》、《福尔摩斯探案集》，全是这种事，我对世界的理解一开始特别具体。

许戈辉：所以显然不是一个温情的童年，不是一个美好的五颜六色的童年。

史航：我觉得很美好。

许戈辉：至少在你的童年的那个大脑里面。

史航：世界吓着我了，但我找到角落了，这个童年就很美好，这书就是一个角落。

许戈辉：可这书不是恰恰是吓着你的东西吗？它给你呈现了那个世界里面最最阴暗的那一面。

史航：对呀，但是书里的故事凶手都被抓到了，福尔摩斯能帮助你们，就是你要知道这个，我说的这是真事，博尔赫斯就说过，说那些始终喜欢看推理小说的人，都是单纯的相信这个世界上会有秩序不被破坏的人，看推理小说没有想看凶手逍遥法外的，一定要看最后，你怎么抓这个人，所以看推理小说其实是又被吓着，最后是用安全感来结束一切，安全感是很重要一件事情。那时候我就开始读这些书，是我在觉得这个世界是一个毛坯房，我觉得四面透风，我读书是为了通过我的大脑，通过我的双眼，来给像裱糊匠，把这个糊的不透风，就像糊一层层报纸一样的，我读这些书会为了这个世界看起来不那么寒碜、简陋、凶恶、粗暴。

这是曹禺，这是福楼拜，这个原件我已经送给那个周星驰了，这是卓别林签名照，这留下的证书，弗洛伊德的亲笔信。

记者：老师您研究过上面到底它写的是什么吗？

史航：正文有一些，我外文不行，得找别人帮我翻译，这雨果的一封亲笔信加信封，是欧内斯特·米勒尔·海明威。

我看四种小说，推理小说、科幻小说、玄幻或魔幻小说以及间谍小说，不是为了更理性，恰恰为了保持我的感性是新鲜的，比如科幻小说，我从小最早读科幻小说是初中，知道外星人会来攻打地球，我马上学习成绩直线下降，我觉得考第一有什么用，我都不一定有机会考高中地球就毁灭了，所以就有理由自暴自弃。所以就是现在读科幻还是这个道理，跟女朋友分手算什么，以后这世界都没有性别，就是各种方式来找借口，科幻小说对我来说就是在世界上继续任性的活着，不给自己提任何要求的一个借口大全，科幻小说。而间谍小说我1988年从长春来到北京上大学，我就觉得特别孤单，那时候我就看博尔赫斯的两句诗，叫《间谍》，说我在我所仇恨的城市里，流浪啊流浪，直到天明。

所以说我并不仇恨谁，但我觉得如果我在乌镇，在任何地方我都当成自己是个间谍的话，我看一切都是有意思的，无论我在地铁里，还是在乌镇的船上，我看的一切都说这一切可能是情报，就一个人玩的很嗨呀，我读这几种小说都是为了玩。我现在四万条微博，我老说那句话，就是第一条微博——当人游戏的时候他完整，当人完整的时候他游戏。

我不会主动写个投稿，都是别人约我，我觉得可以就做。

记者：那以前跟孟京辉那些话剧都是。

史航：都是他约我啊，除了第一个《我爱XXX》那是他住在我那个寝室里头，没事干就瞎聊天聊出来的，而且那个也没钱，因为就知道没钱也没合同，就大家写完拉倒就排了，后来进入商业轨道都会有合同，有合同就会是约。

“重度网络依赖者”史航：微博能完整地记录我对世界的看法

许戈辉：史航，你说你这么能够洞察世事，是不是因为小时候缺乏安全感，所以才经常在角落里去看、去观察、去体会。

史航：我是将心比心特别重的，就像我跟女孩特别容易成为闺蜜，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我妈妈有两个儿子，我是二儿子，她就很失望，她想要女儿。那时候计划生育不能再生了，她是每到节假日就把我打扮成女孩，梳小羊角辫，完了穿着裙子，我还有那张照片呢。还不错，那时候姿色还可以，两三岁的时候。

许戈辉：白，够白。

史航：对对对，所以那时候就是抱着出去照相，就是个小丫头，所以说我有那种经历，大概有一两年，它对我的心理有影响吗？有很好的影响，别人说那会不会变态，没有变态，就是我跟女孩在一起的时候，我就老是说，对他们男人就是不好，但是我是个异性恋，我不是同性恋，但是我觉得我跟女孩子之间，我就会先天觉得女孩子有道理，就是《红楼梦》中，我连王熙凤我都喜欢，就这道理。所以我觉得，你能够在另外一个角度来看世界，比如你是个男人，在女人的角度看世界，这是你的福分，你等于一辈子活成了1.5辈子。

许戈辉：但是我刚才说，问你说是不是缺乏安全感，就是你感觉你特热闹。

史航：对，其实就是喜聚不喜散，就是贾宝玉那个性格就是乌镇戏剧节到最后一天的时候，我肯定会比别人难过很多，就像海明威说，斗牛季节结束的时候，他又想赶紧离开，但又忍不住留下喝那杯酒，可多喝一杯酒，就看到餐厅的侍者在刷掉那些墙上的斗牛海报，他说我还得是看到这一刻。

许戈辉：所以互联网时代实在是拯救了你，你想有手机，然后可以24小时永不落幕，可以世界上每一个角落都有人在关注你和呼应着你。

史航：对。

解说：史航在网络世界互动频繁，频繁程度甚至超过很多年轻人，每天我他都要发数条微博，推荐书籍、电影或是怼网友，他还会参与直播，直播去旅行，直播日常生活，他描述自己是恨不得把手机植入身体”的重度网络依赖患者。

史航：我觉得网络当然对我来说是特别重要的，所以有人说你不写剧本写微博，你简直本末倒置。可我的剧本如果被导演、演员改了那么多，完全不是我的东西的话，那我呢就少写几个，够吃够喝就行。我的微博呢，除非微博小秘书把我删掉，否则那就代表我的意思，连别字也是我亲手写出的别字。所以微博更代表我本人对这个世界的看法，而且任何一个人我们死去之后，微博这样的东西或者以后的什么社交工具，它就是我们的灵魂博物馆，它就是我们的陵墓因为你不见得能够写出作品，当然没有作品的时候，微博就是最后的作品和唯一的作品，所以我就觉得网络对我们每个人来说节我们提供了永生的可能。

解说：我们经常能在一些剧本朗读会、读书沙龙上看到史航，他说如今他不想再靠好作品证明自己，而是想证明自己有好眼光，他说要尽量让自己变得有名一些，再开口推荐东西，若能引来成百上千的人去消费它，那就是他的成功。

史航：其实这故事有几个开叉的，一种可能呢，是这个少女的分裂人格。

许戈辉：你觉得这些年你对这个世界的看法，或者我们叫做叫世界观，变化大吗？

史航：极大。

许戈辉：你告诉我别读纯文学了，不用这个来塑造世界观了，那你的世界观在不断变吗？

史航：我世界观的全部概括就像王朔一个小说，几个鸡贼的顽主，在正聊天，旁边一个老头拍了下桌子，喝了口酒，起身结账走人了，临走时候甩了一句话，白忙，纯粹白忙，我的世界观理解就是说一切都是徒劳，纯粹白忙，但是呢这个不是消极，因为我你一下消极到底了，遇到任何事情都是好消息，我去那个演那个角色，还给我五块钱车马费，真领情，因为觉得人家应该不给我钱吧，所以说你先失望到底，那世间一切都是好消息。周作人说你读了很多书最后明白一件事情，所有的坏事都发生了，不一定在书上写着，所有的好事都在书上写着，但不一定发生了，我非常同意他的观点，但我们并没有觉得因此这个世界就不配我居住，它还是我可以居住的。

许戈辉：但你在居住的时候还有什么愿望和想法吗？我之所以这么问吧，我是觉得第一你永远热闹着。第二，好像所有的热闹背后你也都看明白，想明白了，那这种状态下，人还有什么特别渴望和期待的事吗？

史航：就像比如说这个情人节，你给一个女孩子送花，我刚才举过这个比喻，我为什么要再说呢，难道那女孩子不知道我给她送过去的是一些植物的生殖器官吗？捆在一起，她知道但她不介意，所以我对这个世间也是这个看法，其实是一些生殖器官，但我姑把它当花，我就看花。

许戈辉：我也接不下去了，不知道怎么接了。

记者：那个我看到史航老师老说，就是老提到女友或者前女友，所以我很想知道，就是爱情对于你来说是一个很重要的东西是吗？因为我看您提到这个词的频率非常的高。

史航：爱情是个最安全的话题，因为我谈我的爱情你不会介意，但我要谈我对这个世界的看法，我谈我对政治的看法，谈我的科学发展的各种观点，你可能意见都跟我不一致，我的爱情与你无关，所以你不会介意我谈爱情，这是第一点，这是个安全的话题。第二点的时候呢，就是万一某一个前女友看到呢，如果她是那个我正提到的，特别想念的前女友，她可能心里高兴一下，还想着我。

许戈辉：其实你的方法就是没提任何人的名字，所以所有的前女友都在猜是不是我。

史航：反正我们的采访不就是个漂流瓶吗？

许戈辉：敢情我们又被你用了。

史航：用了，用了，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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