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于北京中关村南大街33号的中国国家图书馆,是中国馆藏图书种类、数目最多的图书博物馆,任何能够提供有效身份证明的公民都可以在这里借阅自己所需的图书。但是,作为国家级图书博物馆,这里还有一部分不对外借阅和展示的重要馆藏。很多在国图工作了几十年的老师傅,都无缘和它们一见。
2009年9月,中国国家图书馆即将迎来百年馆庆,借此时机,将向公众展示一些国图秘藏,其中就有一部就是被誉为四大馆藏之一的《赵城金藏》,它是我国目前保存最完整的大藏经。我们知道大藏经是指一切佛教典籍汇集起来编成的全集,起初叫作“一切经”,后来被定名为“大藏经”。那么《赵城金藏》简单来理解就是:金代时期赵城印刻的大藏经。为什么说在国家图书馆浩瀚馆藏中《赵城金藏》这么宝贵呢?我们都知道,佛教是从印度远道而来的宗教,当它在华夏大地落地生根之后,众多佛教徒如同植物需要阳光雨露般渴求佛法,历史上不乏断臂求法、西行取经的故事,背后的巨大精神动力就是对佛法的渴求。这样来看,一部历史古老、保存又完整的大藏经对佛教徒、以及研究佛教的学者而言,其意义和价值可想而知。
中国国家图书馆地下二层的古籍库,无论春秋更迭,室内的温度始终保持在20摄氏度。桐黄色的楠木书柜比肩而立,里面的卷轴码放整齐,国家图书馆四大馆藏之一《赵城金藏》,经历了近千年风雨之后,安静地存放于此。
从新中国成立的那一天开始,这个《赵城金藏》在我们馆也已经有60年了,那么通过修完了之后您看,保护的还是蛮好的,我们给大家看的这个卷尾的题记,皇统九年,这是《赵城金藏》里头有纪年的最早的一条题记,我们说它从金代什么时候开始刻的,这一卷是最早的。
《赵城金藏》原经多达六千九百余卷,它是金统时期山西赵城县民众集资印刻而成,所以被后人称为《赵城金藏》。这套经书之所以被公认为“稀世珍宝”,要从它与中国最早的大藏经《开宝藏》之间的渊源说起。
李际宁:《赵城金藏》是以《开宝藏》为底本为蓝本复刻的一部大藏经,它的版式,字体几乎跟《开宝藏》完全一样,这个复刻的意思是什么?就把一部这个《赵城金藏》翻过来贴在那个板子上,这么刻出来的。
王鲁湘:等于就是说为了刻《赵城金藏》实际上毁掉了一部《开宝藏》。
李际宁:可以这么说,因为这一部《开宝藏》就是化成百千了。
《开宝藏》是我国最早的一部刻本大藏经,印刻于北宋开宝年间。时至今日,《开宝藏》的初本大部分已经散失,只剩下零星十几卷经书。而《赵城金藏》则填补了《开宝藏》的缺失,成为稀世孤本。《赵城金藏》的印刻,有一个断臂求法的故事。金代熙宗皇统初年,潞州,也就是今属山西长治地区,一个叫崔法珍的女孩因被和尚治好了哑病,她许愿为寺庙做一件善事,得知自己的恩人有个未了的心愿:要印刻一部传世佛经,法珍当即断臂明志,她发誓要替老僧人完成心愿,于是开始了艰难而漫长的募资求法之路。
李际宁:《赵城金藏》我们现在通过史料记载能够知道,它应该一开始刻出来的是6980卷,十几万块,16万块经版,这么一大部头东西,当时崔法珍是可以说是甩着一个独臂,在晋东南地区化缘,那么挨村挨户的。
王鲁湘:挨村挨户的。
世人多半将这种类似愚公移山的故事当作传说,事实上,有确凿的资料证明这并非虚构情节。
李际宁:因为《赵城金藏》的资料我们也值得说一下,这个它在刻好了之后,到明昌四年,金政府在中都给它立了一个碑,这个碑记载了它刻经的情况。后来这个碑在明代中期散佚了没有了,丢掉了。但是这个资料辗转的刻到了哪呢?《碛砂藏》里头,那么我们今天再研究《赵城金藏》的时候呢,我们去查一些不经意的中间,在国家图书馆收藏的一部《碛砂藏》中间,保留了一段题记,这段题记,详细的把那个明昌四年的碑文记载里头了。
王鲁湘:这也是偶然发现的。
李际宁:偶然发现的,我们谁都不知道在《碛砂藏》里头会保留这段资料,过去有一些传闻,说崔法珍可能是南方的一个女和尚,她在南方化缘刊经,实际那些传闻都是他们曾经听说过《碛砂藏》里头有,但是谁都没有见到原件,这样这是《碛砂藏》的原件保留下来的。
王鲁湘:一上来开篇就说这个事。缘起。“潞州长子县崔进之女名法珍,就崔法珍,自幼好道年十三岁断臂出家, 实为世间第一稀有功德。”
李际宁:我们从《赵城金藏》里头现在能看到一些题记,有的人把自己家里头种的几棵树伐下来,木板啊,捐给崔法珍。当时很不容易,山西的老百姓捐木头的,有的把自己家里的驴,骡子,那是耕地的大牲畜,也捐了,那么《赵城金藏》在开始募缘到后来全部刻成,史料上记载花了至少要三十年的时间。
王鲁湘:将近两代人的时间。
李际宁:花了三十年的时间。
王鲁湘:那也就是崔法珍是从一个小姑娘,到把这个事情做完她成一个老太太了。
李际宁:可能就是,是这样,是这样。
题记记载:在崔法珍的感召下,一批山西民众跟随她,将极大的热情和忠诚投入到了这套浩瀚佛经的修注中。广大信徒纷纷捐资,甚至有倾家破产的应募者。
李际宁:“金,弘教大师,倍修苦行,以刊楼藏版为本愿,于是协力助缘,留法善等五十余人亦皆断臂燃臂燃指刳眼割肝,至有舍家产鬻男女者”,孩子都卖了,卖儿卖女。“助修经版盛事,始终三十年之久。方得成就。呜呼,可谓难也哉。”
王鲁湘:是难啊,这么大的一个工程,30年这些人其实都是当时的穷人。
李际宁:都是穷人,都是老百姓。
王鲁湘:老百姓,他除了自己的身体发肤,他没有别的。
李际宁:反应出来金代社会它是一个崇尚佛教的这么一个社会。
王鲁湘:当然了现在我们即使弘扬佛法我们也不提倡这么做了,不提倡这么做。
大藏经内容十分广泛,多达成千上万卷,所以一般大藏经的印刻都是国家计划,哪怕在太平盛世,甚至印刷技术已经发达的现代,要印一部大藏经都是一件要反复计算成本的重大举措,试想想,在当时还是雕版印刷的金代,要刻上千卷大部头的经书,要十多万块雕版,无论从人力物力上考虑,都是一个大工程,区区一个民女竟能促成一套大藏经,这在当时也是举国轰动的一件大事。
李际宁:它当时刻好了之后就印刷了一部,送到了金代的中都,就是今天的北京,进给朝廷,因为整个金代它还是一个崇尚佛教的社会,那么金代的中都那个寺院佛教也是很盛的,可是没有大藏经使用,送到中都来以后,那这个皇上给了,当年这个金世宗皇帝给了很高的礼遇,就比如说,让中都城的老百姓还有僧人夹道迎接运来的东西。
资料记载:就是在今天的北京天宁寺前,当时金统时期的中央大街,金世宗为崔法珍的到来举行了盛大的欢迎仪式。
李际宁:那么崔法珍就跟金世宗皇帝说,希望能够有条件把这个经版运到中都来保存在首都。
王鲁湘:对啊,这是个很好的建议啊。
李际宁:后来按照史料说金世宗皇上就赐给她一笔钱,于是她跟她的合作人一起助缘刻经的这些人,一起把16万块经版送到了北京。这个时期,广胜寺的僧人专门到北京来印刷这部大藏经,然后又运回了广胜寺。
广胜寺,位于山西洪洞县,建寺时期可追溯到汉代,是名符其实的千年古刹。《赵城金藏》每卷开头的飞画,都印有广胜寺的题记。
李际宁:那么按照文献说,《赵城金藏》呢,放在广胜寺的时候,就是这种黄卷赤轴,这一件因为轴已经丢失了,这是换的一个新的楠木的轴,但是这个护手还是按照原来的样子修的,我们把它打开。
王鲁湘:这就标明它是赵城的,就是前面印的这一副画是吧?
李际宁:对对,当年这个经卷的文字,在元代的大都,那时候元还没有定都北京,就在今天的北京印好了,把这些文字,这是一章,一章,这就是一版一版的,印好了以后卷起来运回赵城广胜寺,在广胜寺把它装璜起来,装璜的过程中间加上这个飞画,这个飞画写的赵城县广胜寺。
崔法珍苦心运送到京都的经版已无据可考,当时由这套经版印刻的经书也几乎全部流失,那么稀世孤本为何独留广胜寺呢?
嘉宾:这和山西的这个特殊的地理位置有关系,就因为当时山西这个地方呢,就是战乱比较少,基本上是平安,也没有兵灾,也没有什么旱灾、虫灾,也没有这些天灾人祸,所以当时这个山西这块地块是比较平安的地方,所以这个《赵城金藏》而且外人都不知道,是吧,要外人知道了也就麻烦了。
在广胜寺的后殿内,至今还有几套两米多高的暗红色经柜,《赵城金藏》最初就存放在这些柜子里,在完成后的800年间里,它一直不为外界所知。
王鲁湘:那么广胜寺的这个《赵城金藏》是怎么被发现的?
李际宁:是,这个要说起来,很周折,就要说到(20世纪)30年代影印宋版藏经会,在山西、陕西调查宋元版大藏经的历史,(20世纪)30年代初的时候,陕西大旱,一些人在陕西这个救灾,发现了陕西的那一部《碛砂藏》,当时大家一看,有这么好的一部宋元版的佛教大藏经,非常少见,因为清末到明国之间,我们的学术界和寺院都没有佛教大藏经可用,那么他们发现这一部基本完整的《碛砂藏》就觉得非常宝贵,于是要拍照拿到送到上海影印出版,但是在调查的过程中间发现它有一些残的,就希望能不能在周围的这个省市走一走,调查调查,看看有没有相应的版本,能够配补齐,那么就在这时候,范成法师来做配补的工作,他听说一个从五台山路过陕西到终南山的一个老和尚,他说山西的赵城广胜寺发现一部古版的大藏经,黄卷,赤轴非常古朴,但是老和尚也说不清楚,范成听到这个很高兴,马上风尘仆仆的, 1933年过黄河,赶到了赵城,他在那做了一些调查,这么样被发现出来的。
范成法师将广胜寺发现经书的事情传出去之后,引起了学术界的广泛关注,支那内学院学者蒋唯心风尘仆仆专程前往广胜寺考察。
李际宁:蒋唯心是1934年的秋季,蒋唯心后来写论文,他说自己1934年的9月份,渡过了潼关,过了潼关以后西安地区下大雨,他没法过黄河,这个第二天雨晴了,这个河上还雾气蒙蒙的,但是风很大,船工不敢划船渡河,这时候正好又有山西临汾等等的商人一起想过河,船工一下狠心,说咱们我们冒险一块过吧,这样他们几个人上了小船了,蒋唯心写到这个船在风浪里头漂泊颠簸二十里,到了黄河对岸,这个好不容易惊魂未定停到岸上了,又顺着这河滩要往上走,一脚没踩好,又打了个滑又掉到了河里,蒋唯心呢浑身上下都是泥,泥沙就进到眼睛里,从此蒋唯心就落下了眼疾。
王鲁湘:沙眼。
李际宁:这个眼病一直没好,就这么落下的,那么这是1934年9月份的事,他到了广胜寺之后花了几十天的时间。
王鲁湘:听说是在那40多天。
李际宁:40多天,请寺里的两个僧人帮助他,他看到哪让僧人给他再卷收起来,这样蒋唯心很紧张的工作了这么40天,把它全部的了解清楚了。
李际宁:卷子比较长,翻阅一遍很不容易,所以我们想蒋唯心在赵城广胜寺40余日全翻一遍,他所谓的翻卷一遍,还有两个小僧人帮助他,那你想也是很不容易的。
1934年底,蒋唯心从广胜寺回到南京,他整理出一本专著《金藏雕印始末考》,成为近代学术界最早对《赵城金藏》保存情况摸底的学术著作。
王鲁湘:那么蒋唯心当年看到的这个《赵城金藏》,一共是多少卷。
李际宁:这个蒋唯心和范成法师和蒋唯心他们在那调查的时候呢,范成法师他做了一件很有意义的工作,他看到这个《赵城金藏》保护的不好,周围老百姓家里也有,那时候是1933年的夏天,1933年到1934年,1934年的夏天,天热,范成法师坐在那个院子里跟当地的老百姓聊天,老百姓就说,谁家里头还有,当时啊,是什么什么情况,流散出去的因为有些老百姓把它做为镇宅之宝。
王鲁湘:取一卷佛经拿回家去镇宅。
李际宁:有的把它糊窗户,有的呢把它做药引子,认为它有灵性,这样陆陆续续散在老百姓手上也不少,范成法师觉得这些东西非常宝贵,于是他就动员老百姓请他们交回来,后来呢就觉得这个光是这样动员还不行,后来采取了一种赎买的政策,就是老百姓交回来我给你一些钱,于是有很多老百姓把家里糊窗户的纸还湿着呢就揭下来然后送回寺里去。
王鲁湘:这也挺好。
李际宁:这样前前后后大概有个二三百卷保留下来,这个使《赵城金藏》原来大概范成法师去的时候有4800多卷,大体上这个数字是可信的,那么蒋唯心去的时候调查完了以后也是这个数字。
蒋唯心的学术著作发表之后,广胜寺有一部大藏经的消息不胫而走,国内外宗教界哗然:千年古刹藏有“天壤间的孤本秘笈”!日本的学术界也开始打《赵城金藏》的主意,日本办的东方文化研究所还派人到广胜寺,打着“考察”的幌子,其实是想摸摸门路,意在重金购买《赵城金藏》。
嘉宾:他们来呢就是要买,开头是用20万大洋买,后头呢说我干脆一尺我就给你一个大洋,6943卷藏经有多长啊,一尺一块大洋,那简直是多少万大洋,可是那时候的咱们这个老和尚,他们说我就坚决不能卖,你给多少钱我们坚决不卖。
小片7:1937年七七事变揭开了抗日战争的序幕。雁北沦陷后,蒋介石还安排李默庵军长约见当时的寺院住持力空和尚,提出部队撤退时要带走此藏经的想法。
嘉宾:害怕日本人抢走,可是他就找这个力空法师,当时是力空法师,力空法师说这个《赵城金藏》不是我一个人的,我不能作主,这个李默庵军长就找这个当地的好多绅士名人开会商量,一商量说是,那日本人要占洪洞,赵城你们把它运到西安,那日本人要到了西安呢?你们能保住西安吗?他说保不住再往重庆运,重庆能保住吗?他也不敢说能保住,当地这些人说,如果你们保不住西安也保不住重庆,那把我们的《赵城金藏》要运到别处丢了还不如在我们这地方,我们宁愿丢在我们这地方,我们也不愿意丢在外边,所以都不同意拿走。
1937年抗日战争全面爆发,当时广胜寺所在的赵城县也有了日军据点。
王鲁湘:听说后来日本人到这个地方以后,日本的据点离广胜寺最近也不到一公里,这么近,那拔腿就可以来了。
李际宁:是,力空法师他虽然没有同意运走但是他也做了一些准备,原来存在下寺,他运到上寺。
广胜寺下寺人员往来频繁,力空法师意识到时局动荡,《赵城金藏》需要严加保护,所以带领僧人悄悄将放在下寺的经书转移到了相对比较隐蔽的上寺。
李际宁:后来呢周围的环境紧张了,日本住在,日军住在广胜寺周围的几个县几个村,力空法师觉得放在上寺也还不保险,于是就把它放到了上寺的飞虹塔里。
嘉宾:这就是飞虹塔存放《赵城金藏》的这个通道。这是上塔的通道。
记者:挺黑的。
嘉宾:这是第一层。对。因为它的这个四周没有开窗户它是封闭的,这个第一层它是封闭的,因为外边的琉璃全部把它给罩起来了,上塔的时候咱们得小心点,因为这个塔的梯道比较窄,这块还算是好上,这是两个小八字形的木梯带着我们可以来到飞虹塔的第二层。
记者:当初这都是封起来的是吧。
嘉宾:对,
记者:这很窄小。
嘉宾:先看看。
记者:胖一点的人都进不来。
嘉宾:这座飞虹宝塔平时我们都说,它不仅仅是外表是雄伟壮观,非常地秀美,那么宝塔的内部构造设计也极为罕见,一般的梯道或者是木质或者什么比较好上,之字形折转攀登,但是这座宝塔它这个梯道是嵌于塔壁上的。另外上塔的时候你看这个高比较高,脚踩的地方比较狭,而且还没有上塔的扶手,可想而知,当初这个经书,因为我们如果说空手上这个飞虹宝塔的时候都很艰难,你就想一想说当时这个僧人把经书从前殿转移到飞虹塔内,他们要背负经书,而且还得保护好经书,他们要上起来比我们更艰难。
在飞虹塔里,经书安妥保存了四年。直到1942年春,寺院得到消息,驻晋南日军企图劫走这部藏经,力空不得不再次想方设法转移经书,但是当时日本驻军已经扎营在广胜寺周边了。
嘉宾:把这么多经卷,在日本人的眼皮底下把这个运走,这不是个简单事,他说这怎么办呢?好几晚上睡不着觉,他想了半天,力空我没有这个办法,只有赶快请八路军,所以他就,当时那个抗日政府,赵城县抗日政府在什么地方,洪洞城、赵城县城都是日本人了,这火车这个线全是日本人,那怎么办呢?他只有去找赵城县抗日政府,抗日政府在什么地方,离这几十里地呢,在这山上呢。
力空法师心焦如焚,他趁黑夜,走羊肠小道,避开日本人耳目找到了县抗日政府,与此同时八路军太岳军区也获得了日本人妄图抢经的情报。地委书记史健决定采取果断措施立即把经卷从广胜寺转移走,他们发动当地的游击大队和民兵,齐心协力制定周密计划,相互配合,悄悄在日本人眼皮底下把几千卷经书偷偷地运走,暂时安放在当地的地委机关。但《赵城金藏》并未因此而高枕无忧,没过多久,五一大扫荡爆发,几千卷佛经又无安身之所。
嘉宾:这怎么办呢?史健就把二地委机关干部,一个人背上这么二三十卷,人在经卷在,经卷要不在了,人在不行,你就不能空手回来,就是经卷与人共存亡这么个口号。
战争岁月,一直将经书背负在身上的保护方式势必不能长久,无奈之下,游击队决定将经书秘密安放到别人不可能注意到的废弃小煤窑里。
李际宁:这也是迫不得已,因为条件很艰苦,因为转移出来以后,马上敌人到五一以后进行大扫荡,游击队背着它没有办法作战,于是呢找了一个小煤窑,把它放在小煤窑里头封存起来。相约而定就是说每年气侯好的时候派人来晾晒,这样存下来。那么有回忆录提到,有一次一个八路军的战士准备去看这个《赵城金藏》,在路上遇到了敌人,后来他为了把敌人引开,他向相反的地方跑,牺牲了,这个是保护,八路军战士保护《赵城金藏》的事情。
李际宁:我们今天看上头有一些水煤灰,这就是当年,战争年代留下的痕迹,八路军保护的时候结果放在煤窑里头,水浸了以后留下来的印迹。
1949年北平解放,当时华北军事代表薄一波还亲自过问此书,并打报告希望国家图书馆的前身----当时的北平图书馆,能够接管《赵城金藏》。
李际宁:于是呢,这个北平政府就把《赵城金藏》调拨到北京图书馆来了。
十多年颠沛流离,《赵城金藏》终于结束了东躲西藏的命运,来到了新的安身之处。
王鲁湘:也就是从1949年的4月份开始正式属于国图了。
李际宁:就是今天的国家图书馆了,4月份到了北平图书馆以后,马上北平图书馆召开了一个小型的展览,同时召开了一个论证会,这个展览一下,让学术界的一些人来看一看,同时论证一下,这部《赵城金藏》怎么保护。
李际宁:当时参加展览的人,今天我们还知道的有一些先生,比如张文教先生当时是参加的,范文澜,季羡林先生也参加的,宗教界的有赵朴初先生,有巨赞法师,还有几个先生,看到这部《赵城金藏》以后,非常高兴。那么在这个会上,北京图书馆拿出了修复方案,也希望国内有力量的人,能够给予支持,当时巨赞法师就表示要支持,那么通过,后来通过巨赞法师,专门在广西定制了很多,大概有几百刀广西棉用于修复《赵城金藏》。
王鲁湘:后面托裱的这个纸是不是就是当时巨赞法师,巨赞法师从广西买来的广西棉,我们可以看看,这个广西棉它纸张韧性很好,但是呢它又不是特别硬,不像有些纸托裱之后以后整个卷子就硬起来了,卷子的柔韧性比较好,纤维里头还有很多粗纤维呢,纤维很粗,它这反应那个纤维比较长,这样抗拉力好。
王鲁湘:那么当时候《赵城金藏》运到北平图书馆以后大家看到的它当时候的状态是怎么样?是不是不太乐观。
李际宁:对,毕竟在小煤窑里头放的时间比较长,中间又辗转这么多时间,很多卷子,这个经卷在小煤窑里头遭到了水煤灰的侵蚀,湿的凝结成了一个炭棒。
王鲁湘:就缩成一个条了说是。
李际宁:像个煤灰棒一样的东西了,因为它里头有煤灰,有水这么浸过的,有的发霉了,你像纸张一发霉,这对纸张的危害非常大,当时大家觉得要修的任务很重,那么国家也下大力量,决心要修复它。
王鲁湘:那么这样一种状态,修复它需要极高的这种修复的技能,当时是怎么解决这个技师的问题。
李际宁:北平图书馆在三十年代是有修复的历史的,但是经过了抗日战争,经过了解放战争这个队伍呢,散了,没有保存下来,后来为了解决技师的问题,国家专门花力量,从琉璃厂调了四个师傅来,这四个师傅是专门修书的,因为他修这种东西跟裱画不一样。
王鲁湘:修书好像一般是家传的世传的一种技艺。
李际宁:因为这些行当过去列不到学校的教育范畴,往往是师傅徒弟口耳相传,所以很多师傅花一辈子琢磨琢磨这些修复的经验,请了这几个师傅都是他们,可以说手上是有绝活的,专门来要对付《赵城金藏》这种状况,那么比如说,像那个结成炭棒了怎么办。
王鲁湘:怎么展开它。
李际宁:这些师傅,他们有一些办法。就是把这个搁在笼屉上。
王鲁湘:蒸。
李际宁:经过水啊,慢慢的蒸,热气,让它透入到结成炭棒的纸张里头去。
王鲁湘:那个水汽滴还不能滴到那个东西上头。
李际宁:水不能滴到纸说,这样纯靠水蒸气把表面上那几层给它胀开,这样一点一点的剥开然后呢里头还是凝结的,还要再蒸再剥,一卷东西要往返很多次很多次,然后把它托裱在一张纸上,慢慢的修,我们今天看来当时修复的理念是非常重要的,当时提出来《赵城金藏》的修复的理念是整旧如旧,就是说《赵城金藏》原来的面貌,他们拿出来之前,是什么样子,我们修回来,还要是原来的这个样子,不能像裱画,或者裱字帖一样,把它变成一个新的东西,一个新的文物,不能出现这种情况,那么这就需要师傅们精心修复。
四位顶尖级的修复专家,不负众望,他们前后用了十七年时间,把四千八百多部经卷进行了最专业的修复。
李际宁:经过抗日战争,经过这么长时间它依然保存完好,我们想给大家展示一下,也请公众放心,放在北京图书馆放在我们国家图书馆,保存得很好,请大家应该放心的。
从崔法珍断臂求法,八路军冒死护经,到国图人花17年时间精心修复,这部凝结了无数人心血的经书如今被安妥地收存在国家图书馆里,为了避免损伤,国图难得对外拿出来一次,在严格规定的时间内我们只能匆匆一瞥。其实类似的馆藏、类似的故事,在有百年历史的国家图书馆,可以说随手一翻就是一部。2009年9月9日是国图百年馆庆日,为了让大家更多地了解这所中国智慧与知识的宝库,我们下周将继续关注百年国图秘藏——《永乐大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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