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为什么“越老活得越轻盈”
马家辉:这是他用生命来感染到你。我看过文章说谈到朱天文的作品说好像越写越深、越写越有层次感等等。意思就是说好像你的作品整个创作历程里面,有人替你分了畦,三三是一畦嘛,后来是一畦。后来这几年嘛,后来也蛮受那个我们刚刚说的魔幻写实主义的一些影响,又有另外一种特色出来,我好奇说自己看你的作品这样创作,从三三到现在你自己感觉有这样的变化吗?
朱天文:变化很大,你如果已经五十岁了还是跟你年轻的时候都没什么变化,就太不长进了。
窦文涛:这个我倒真好奇,你能不能讲讲女人,比如说在20岁、30岁、40岁、50岁,她这个年龄感觉会是什么样子呢?很难想象。
朱天文:我想年轻的时候吧,即便是到了30岁,你都觉得爱情是一个很重要、很重要的一件事情。可是你历练多了,你就会觉得这个爱情好像是人生里头的一部分而已,这个我觉得是很大的一个差别。
窦文涛:那女人不是都说是感情动物吗?比如说到了50岁,她还是感情动物嘛,感情在驱使她很多行为嘛。
朱天文:对,我觉得我到现在我会觉得蛮开心的,有的时候就比如说我在路上,有一次我在路上就看着对面一群国中生,大概是差不多十几岁的年轻小伙子,还有女孩子从前面走过来,他们那个全身是汗,我不知道是运动还是什么,呱叽呱叽讲话、冒汗,然后男女同学,就觉得一股气味。
窦文涛:青春的汗味。
马家辉:荷尔蒙的味道。荷尔蒙是有味道的。
朱天文:就是这种味道,就是男女一起走过来简直就像潮水一样非常浓郁的这样走过来,甚至包括他们的生命力,可是那时候我忽然觉得我国中的那时候好像一个佛,就是一直是像一个佛,就感觉说,哎呀我真的是好高兴,我是现在我这样四、五十岁的人了,因为你看到他们就会说,哇,他们的人生他们还不知道还有苦呢。
这个苦是说你可以想到说,不管是他们的情感,当你碰到爱不爱、忠诚、背叛然后这是一关。然后当你再成家以后你到社会上做事,那无非也就是在情感的陶冶历练里头,最主要重要这种情感里头。
窦文涛:受多少罪,遭多少苦。
朱天文:眼看着他们,那一刹那我会觉得我好高兴我自己是都已经走过来了,好像你会感觉你身上的一个属于这种肉身的部分吧,其实肉身多苦啊,肉身是好的,可是它也很多是带给你的一个苦恼,它是有重量的。
窦文涛:对。
马家辉:我们都明白。
朱天文:它是有背负的,那一刹那我会觉得我好轻盈,那种感觉。
窦文涛:你人生的苦受尽了。
朱天文:就是他们还有十几年、二十、三十年,而这个阶段我都走过,然后我很高兴我的当下是感觉是个轻盈的,属于那段的折磨,种种带给你的情感、肉体你的种种的带给你的折磨也是有快乐的折磨、也是有痛苦的折磨。
马家辉:可是另外一方面呢?
朱天文:总之它就是一个负担至少在当下我会觉得说,哎呀我是轻盈的,我很开心这样,所以很怪。
窦文涛:还有这岁数大的比岁数小的觉得轻盈?
朱天文:有。
马家辉:到了一个年龄、一个阶段,生命的阶段你对于时间的感觉有没有什么样的变化?
朱天文:有,好比说在我十几年前的那篇长篇小说是《荒人手记》的时候,你就会发觉你对那个时间的态度是一个挑战的,好似你那个姿态非常的张狂。我一直就说《荒人手记》的那个姿态跟世界是宣战的,它是一个非常巴洛克式的,非常张狂的,它的整个的样子就很像红衣法师那句很有名的诗,就是说“眼界大千皆泪海、为谁惆怅为谁颦”,颦就是皱眉头,眼界就是他眼睛的世界看到的都是泪海。
窦文涛:眼泪的大海。
朱天文:“为谁惆怅为谁颦”,他的姿态是非常的张狂的,很张狂的,那我觉得到了十几年后写这个《巫言》的时候,这个姿态整个就变了。这种感觉就像你对时间,时间只要是线性时间,还一定是生,只要是线性一定是生、老、病、死。
窦文涛:对,一条线下来。
朱天文:就是死亡,就是老衰、就是死亡,那怎么对这个时间呢?那其实就是一个我刚刚所讲的,或者是就不再问,或者是不像《荒人手记》时候要去问以后是怎么样?以前是怎么样?为什么是这个样子?那现在对所有的刚才你们字幕片打出来的,“未知生焉知死”,对这部分我就去给它留白,而这部分的留白就是你所有作品的一个底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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