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舒:上世纪50年代,大批国民难民南下香港,并带着京剧到香港发展。进入60年代,曾经的京剧名伶余占元在香港开办中国戏剧研究学院,并成立七小福。而现在香港乃至整个华语影坛的几位大哥级人物,乘龙、洪金宝、元华、袁和平,其实都是当年七小福的成员。到了1970年以后,粤语已经成为香港社会文化的主流,而京剧也逐步走向没落,中国戏剧研究学院和七小福随之解散,各自发展。香港的京剧特色也融入到了粤剧还有香港电影中去。和香港一样,在广州这个粤语文化的发祥地,虽然越剧的主导地位是根深蒂固的,但是作为国剧的京剧,也曾经在广州乃至整个南粤大地上有过短暂的繁荣。
记者:这个怎么都要勒这么紧?
赵均:不勒紧的话,打的时候就不行了。
记者:勒得胸口都有点透不过气了。
赵均:这个就当靠绸用了,我们练功就是这,还有绸子,这就可以不动弹。
解说:已过古稀之年的赵均,是原广州京剧团的副团长,1949年7月,当时年仅11岁的赵均参军,成为原中国人民解放军47军政治部长江京剧团的一名演员。1953年5月,抗美援朝慰问演出归来的长江京剧团随47军一起开赴广州。两个月后,剧团接到了一项新任务。
赵均(原广州京剧团 副团长):当时陶铸给我们的任务,第一个是你们要转业,要解决广东省没有京剧历史的空白,后来那时候是王德在市委当书记,王德是原来东江纵队的队长,他说你要解决广东没有京剧历史,我广州市是你广东省的省会,那得要在我市里头才行啊,就为了要我们这个团。就在会上争起来了,当时我在场,争完了以后,后来没办法了,王德坚持要,王德也是大高个嘛,说那不行,那非得归我们市里头管,后来陶铸就说算了,也不叫省,也不叫市,就叫广州京剧团。
解说:在当时特定的历史环境下,凭借自身的努力和相关政策的扶持,成立之初的广州京剧团,在广东的戏剧演出舞台上独领风骚。
赵均:我们演一个三打祝家庄,人员多齐备啊,潮剧、粤剧、歌舞、广州歌舞团、都在我们这儿成立一个学习班,把这些人都用上了,一块儿参加演出,把武汉京剧团到这来,都不敢演武戏,武汉京剧团多棒啊,人家的角儿多啊,主要演员多啊,都是全国知名的。
解说:从1953年到1964年的10年间,广州京剧团平均每年演出500多场,上演剧目90多个,观众53万多人次,演出最多的1958年,达到了惊人的711场,平均每天将近两场演出。
赵均:到江西去演出,连续二十场爆满,人家江西都说了,很少这么爆满的戏。
杨舒:改革开放以后,中国迎来了整个社会全面转型的历史时期。也是中国文化事业发生巨大变化的时期,1977年起,少量港台流行音乐已经通过广州进入内地,1979年,伴随盒式录音机的引进,刘文正、邓丽君等歌手的盒带,开始流入内地,引发了内地听众的强烈追捧。到了80年代,台湾校园民谣风靡内地,这些脍炙人口的歌曲让听惯了八大革命样板戏的人们如痴如醉。而随着内地流行音乐的蓬勃发展,大众文化娱乐生活日趋多元化,京剧似乎一夜之间风光不再。在这样的大背景之下,广州京剧团原先的主要服务对象也发生了很大变化,广州地区包括部队,对京剧的演出需求急剧减少,1983年到1984年,这两年期间,京剧团只演出了40多场戏,而鉴于此,广州市文化局根据中共中央办公厅、国务院办公厅转发文化部《关于艺术表演团体的改革意见的通知》,呈请中共广州市委书记批准撤销广州京剧团。1986年6月6日,广州市编制委员会同意撤销广州京剧团。至此,存在了33年的广州京剧团最终淡出了历史舞台。
赵均:朱穆之,当时的文化部部长,说了一句话,就是说你这个剧种远离本土的,没有群众基础的,就可以撤销,就可以解散。广东的,就把京剧说你是远离本土的,你是没有观众的,就给撤销了。
解说:在广州市天河区水阴四横路十一号,如今已经找不到太多京剧团存在过的痕迹。剧团解散后,一些对京剧感情很深的老演员,自发成立的剧社,取名叫“文苑”,两栋老宿舍楼中间这一小块空地,便成了平日里老演员们练功和排戏的地方。而当初拜师心切的尤海波,也正是在这里找到了老师。
李秀兰:京剧团在这儿解散了,作为我们来说,心不甘,因为都是北京的,如果说到了广东来了,一下没有京剧,不舒服。可是有这么一个氛围,觉得能够适合我们,我们能够在奉献一下,就是说,有限之年吧,我们都六十多岁,奔七十的人了,有限之年,我们投入到无限,它不知道京剧能发展到什么程度,那就把这个奉献出去,让他们去发挥去,一代传一代,总归这算是国粹吧。
解说:除了文苑剧社,广东省文化厅还召集了剧团的一些老演员,成立的广东省聚居促进会。促进会每年的任务,除了在广东省组织几场大型的京剧专场演出之外,还力图在广东寻找和发现更多像尤海波这样喜爱京剧的年轻人。
毛国柱(广东省京剧促进会):如果在一二十年内,我们再不重视的话,等我们这一代人再死光了的话,我觉得那个时候再去拯救就已经完了。
解说:然而在广州推广京剧,即使是在广州京剧团最辉煌的年代,也并非易事。更何况京剧解散20多年后的今天。
李池湘(粤剧演员):京剧其实在广州我觉得比较艰难的,比较尴尬的,因为广州人有时候就觉得,你看我是广州人,我的普通话都说得不好,我们很少说,所以广州人很少看京剧。语言上,还有,有一些广州人挺排外的,所以我觉得波波(尤海波)挺不容易的。
尤海波:有时候我出去演出,人家会问我,你是唱粤剧的吧?因为你行头都是那么回事,我说我不是,我是(演)京剧的,感觉莫名其妙,而且挺无奈的。
解说:尽管京剧在广州的处境十分尴尬,但尤海波依旧在大胆尝试着,这个敢想敢做的80后年轻人,正在许多人的帮助下,努力摸索着一条适合广州的京剧发展之路。
尤海波:我全部行头都扮上,旁边站着谁呢?两个穿着内衣的女模特,就在台上面走秀,这个如果是在保守一点人的眼里,这叫什么玩意儿?
解说:然而在发生深刻变革,全面迈向现代化的当代中国,京剧这门古老的艺术,到底是应该大胆进行创新,完全走向市场,进行商业化运作,还是依靠政府扶持,完整地保留传承,这不仅仅是在广州,更多摆在整个中国京剧界面前一道无解的难题。
赵均:连台湾这么个省,还养着两个京剧团,广东省这么大,一个京剧团都容纳不下,一年无非从四五百万块钱,你现在一个芭蕾舞团,两千多万一年,它能演几场戏啊?如果要是光从经济考虑的话,那它也应该撤销啊?那是不对的嘛,(京剧)是一个艺术品种,你广东省是一个大文化省,你不能不容纳啊?
杨舒:在教授尤海波京剧团老演员们眼中,这个24岁的年轻人,就像是在广州,这块京剧沙漠中的一棵水滴,显得是如此弥足珍贵,虽然这棵水滴如今已经开始散发出耀眼的光芒,但是要让这棵水滴使得整片沙漠变成绿洲,无疑太不现实。同样要扛起振兴广东京剧这样的重任,尤海波的肩膀还显得过于柔弱。其实从上世纪八十年代到今天,“振兴京剧”这一话题,一直在中国文艺界喊了20多年,然而现在这门国粹非但没能重新繁荣,反而有了衰竭的势头。即使是在京剧氛围最好的北京,戏院里时而空座的情景,和总是爆棚的的流行歌星演唱会,形成强烈反差。京剧正在离主流娱乐日渐遥远,越来越躲在时代的“灯火阑珊处”,京剧是封建时代孕育的中国传统戏曲最后一个粲烂结晶,和其他曾经的新生事物一样,如今的京剧也不可避免的走过风华正茂的盛年,进入沧桑历尽的平淡阶段,时代审美的潮流,戏曲生存的大环境,人们的生活节奏,大众的娱乐方式等等等等,都决定了京剧必然要面临的时代性困惑。京剧只能在尽量适应当中,争取更好的生存条件。但是作为一门古老的传统艺术,又是中国的三大国粹之一,京剧理应得到国人更多的了解和尊重,它在中华文明艺术当中的位置,也是不可动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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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张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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