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震云:我的创作是专属河南人的幽默
2008年01月11日 14:49 】 【打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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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上就两种人一种是羊一种是狼

许戈辉:有人说你是这个阴阳怪气,有人说是可能像黄河式的,九曲十八弯在那绕啊绕啊。给我的感觉,我觉得可以用这个书里边,说这个羊吃狼的故事,来描述一下刘老师现在给我们的感觉,就是有一点让人琢磨不清,您到底是那个披着羊皮的狼呢,还是那个披着狼皮的羊呢,你觉得自己是哪个?

刘震云:都是,不单我是,世界上任何人也都是。因为世界上就两种人嘛,一种是羊一种是狼,这不是我的话,80年前鲁迅先生就说过,一个是吃人的,一个是被吃的,这个没什么。这个不是真理是常识,但你接着发现了,世界上确实所有的狼都在装羊。八国首脑会议上,你看一看,特别地和蔼,文质彬彬,但是世界上所有的,这有一词的话,叫披着羊皮的狼,还有世界上所有的羊呢,偶尔都在装狼。更麻烦的是有时候这个在蜕变的过程中,它没完全进化了。就是一半是狼一半是羊,他有的时候在生活中把脸露错了,出现的效果特别地喜剧。而这在我们周围时常是可以发现的。但是的话,就是在这一点上的话,我也同意这个辩证唯物论的一种说法,毛主席也说过,卑贱者最聪明,高贵者最愚蠢。每天发生的故事都是狼在吃羊,但是的话,从历史发展的规律来讲,羊是能吃狼的。

刘震云:不对,羊是吃不了狼的,一个是食草动物,一个是肉食动物,但是羊的吐沫是可以把狼给淹死的,我觉得这个可能是,《我叫刘跃进》里面,是一个角度,就好像胖和瘦,偶然和必然有趣和没趣,幽默和不幽默是一个角度是一样的。

许戈辉:所以我觉得最牛的应该是,它本身是羊,而且它也没披狼皮,它千方百计地告诉人家我是羊,我是羊啊,但是所有的人都对它敬而远之,觉得它是狼,这种人是最牛的。

刘震云:这种人也存在,但肯定我们现场是不存在的。羊和狼的理论,就像有趣和没趣的话,它只是一个角度,而这个所有的角度的话,都未必是准确的,那就在狼和羊之间的话,肯定也有极大的一个灰色地带,当你行走在这个灰色地带里的时候,有时候你更麻烦的事,你不知道该是一个狼的世界,还是该是一个羊的世界,就这个忧郁的话,鲁迅先生曾经在他的作品里,甚是忧郁。就比如一铁屋子,你是该唤醒他们呢,还是让他们彻底地闷死,我觉得这个思考的话,我觉得还透穿了一些时光的隧道,也是我们应该,有时候在作品里思考一下,其实在日常生活中的话,我觉得我可能是一个羊了,你的生活的背景板是什么,你比如背景板是社会,那我肯定是个羊,而且是个很卑微的羊,因为一个书生,手无缚鸡之力,世界上没有任何人跟我,我跟人家是有交换什么事情的资本的,没有。无非的话,就是有时候我就想,我从来不觉得的话,就是一个作者,包括一个导演,包括一个演员,也包括一个主持人,当然也包括一个政治家,包括世界上所有的人,他所从事的行业,有那么重要吗?有那么装狼吗?无非是在这个行业里边,你是不是作出了一些不同的事情,就是一个作者你是不是写出了几本不同的书,而他不同的书有人在看,接着还有人会心一笑,我觉得就罢了。

孔子身边没有朋友

刘震云:古今中外有好多人物的话,他们生前呢,如果背景板换成社会,或者其他的话,名声那么地显赫,但是很快几十年之后,所有人都不知道了,但有的人的话,确实像孔子来讲的话,如果身后的背景板是社会的话,他一辈子其实生活的是很凄凉的,他的所有的想法,周游列国都是要告诉别人,你看我说得在理不在理,就这么简单,所有人说的都不在理。但是孔子知道自己说的,还是在理的吧,所以他把他在理告诉了他自己的徒弟,徒弟的话稍微给他整理了出来,出来一本书叫《论语》。那你说孔子的话是个伟大的人物,他肯定是个伟大的任务,但是他身边,或者生前确实是没有朋友。还有就是写作这个行业来讲,我觉得跟其他行业还有一个很大的区别,它最后的话,就是跟孔子的命运没有任何区别,都是以失败为告终的。

刘震云:其他行业的话,你比如讲像那个体育比赛的话,有些行业它是以胜者出来为结束的,像球类比赛,像篮球,像排球、乒乓球,总要出来一个冠军嘛,但写作那个行业的话,就是有点像跳高跳远,你什么时候跳不过去了,这个事情就结束了。

下一等的成绩,跳过去那个成绩,前一次跳过去那个成绩就算你的最好的成绩了。比如说写东西的话,就是遇到不同的人,找到了,觉得找到了,刘跃进是你找到的人,其实你真正写出来之后的话,你会发现还不是,好像还得找,好像心里话还没说出来,是朋友又不是朋友,再去找朋友。也可能找到呢,他又不是,他一辈子就这么一个寻找的过程,惟一有自信的呢,觉得的是,你知道这个人,在哪个方向,在哪儿待着,你惟一不知道的,通过什么路径能够找到它,你写的每一个作品的话,都是这个路径的一部分,不知道最后能不能找到他。所以每个人都说这个话的话,我觉得都是一个特别应酬和俗的话,说下一步作品是最好的。他可能都是觉得下一部作品能找到这个知心的朋友,但能不能找到,这个是另外一回事。

许戈辉:我觉得就把你这个话,就作为咱们这个节目的结尾吧。就挺悠长的感觉。

刘震云:真正的好的谈话,我也碰到过,就是你比如讲两人谈,有的是可能是在这种访谈的节目中,有个摄像机,有的没有,平常两个人在一块商量件事,会冷场,不知该说什么,这个状态是个非常麻烦的状态,当你还想找话题说的时候,这个谈话其实已经失败过了,你还想努力挽救失败,那这个失败的话,它失败过了,你是挽救不过来的。

但有时候谈话也是像那个去变脸一样,它突然碰到了一个,大家谈着谈着谈着,你说到变量之后的话,好多年他该想你,戈辉也不知怎么样了,如果全谈完了,他可能就也不会说这些话了。就是说他还觉得好像还没谈好,好像这个跟其他的人吧,又没得谈,所以这个孔子说的话是对的,趋变量也是对的,就碰到朋友也是对的,写作的话呢就是,渐渐地话,就是他你对它会有依赖,我觉得这是一个状态的话,它可能会病态,但这个病态的话,有时候它会给你带来很大的益处,就其实它是有益于身心健康的。

刘震云:就好象戈辉你渐渐地会对,也是像这种东西有一种依赖,就好象比如说我跑步,我跑步,对跑步就有一种依赖,你像今天不跑的话,就觉得整天特别萎靡,跑了就像抽了大烟一样。所以你对写作也有一种依赖,你心里有好多这种排解不开的东西,那它这个作品中的人物,有一个什么大的好处吧,你随叫随到,刘跃进,说聊会儿,聊会儿就聊会儿。脾气特别好,披着羊皮的狼,他就来了,你就接着就可以再聊,再聊再聊再聊,不断地聊得深入,最后就刚才你说的,聊完了吗?

说差不多,那就写到这吧。所以下次你也能碰到一个朋友,所以他们好多说写作的话,我特别不同意好多作者就说,写作是个艰苦的事情,什么比起苦其心志,劳其筋骨,什么天将降大任与斯人,我觉得那都太夸张了,其实写作应该是特别愉快的事情,就好象打篮球,这人打篮球是一种特别愉快,如果他跟上刑场式的,我觉得可以去干另外一种差事。

许戈辉:但是如果写作愉快的话得有几个前提吧,第一你没有那个稿约,时间限制在压着你,有很多作者他是要在这个一定的时间内交稿,这个东西变成一个任务,他就不愉悦了。另外就是你这个像你说的人物随叫随到,而且他很听话,你想他往哪儿走他就能往哪儿走,这就很愉悦。

刘震云:不,他就是随叫随到能做到,说往哪儿走,那你摆不过他,他一个人物真正走起来的话,特别有自己的主张,也特别地诌,但这种诌是很有趣味的。你让他说这句话,他说这句话绝对是,这不是我说的话,他会说另外一句话,所以有时候作品,他有自己的一种命运,而且它的趣味感都在于什么呢?一切都不是你事先设计的,你设计的总会他自己走出来一个另外的道路,而这个道路的话,本身它是有趣味的,比你原来想的,它更有出人意料的地方。

真正作品出来后马上会有自己的命运

许戈辉:那你一年大概有多长时间在写作,也没有规定?

刘震云:没有固定,因为写作的时间,其实它并不重要,是在它之前就你可能在做任何事情的时候,其实你都可能处在一种写作的状态,无非是一开始极致的不同的这种世界观和方法论,对这部作品来讲,你是什么时候产生的?你只要产生了的话,接着你跟这个人相遇,他会有自己的主张,他会走自己比你想的更有趣的道路,因为你赋予他了一个灵魂,所以有好多作者,说跟上帝的职业有点相近,我觉得是有道理的,你把这个催化剂加到人物的脑子里,人会按照自己的道路在走,走得一定比你有趣,作品的话不是有两个,一个是情一个趣,你首先对这个作品要有感情,你对刘跃进要有感情,这是很重要的,另外有趣,另外的话,就是他走出来的道路一定比你设定的要感人。九曲回肠,而且的话,他表现的每一个反应,也比你说的话更生动,就是说更有意味,我就是不但是里面作品这个主人公的话,就是他有自己的命运,其次的话,真正一个作品写出来之后,他马上会有自己的命运。

许戈辉:你说的自己的命运,不是说你赋予他的。

刘震云:共同生活,因为它已经走到生活中了,你看《一地鸡毛》它就有自己的命运,所有人在指责这孩子,这孩子真不争气,有你这样的吗,但转眼他变成了一个三好生了,他自己有些不习惯,而且别人又把他弄了个小红花说,全般要向《一地鸡毛》学习,然后再写一地鸭毛,一地。

它有自己的命运。另外你像1942它也有自己的命运,特别地坎坷和曲折,就是走到像1942年么地艰难,有的你也是没想到,它突然就大家都说好,像刘跃进的话,我写完的话,我没想到他,就是这个书它的影响会像现在这个样子,我觉得的话,他出来的话,会有人接受,但是我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的接受,而且这回我想明白了,他不单是书的原因,它是个特别综合的原因。综合的原因就出来,因为像《手机》出来的话,它当时排行榜的话,就是只挺了一个礼拜,因为全国每年要出20万种图书,能挺一个礼拜算是不错的。

像刘跃进他从上个月的月初,11月的月初上市,这到现在快两个月了,一直是排行排在榜首,这是你原来怎么想你都想不到的这是个好事还是个坏事呢?但是这本书写得好吗?也未必。它会是有时候,是一个风云际会的一个综合的因素,有的可能是好的因素,还有的是坏的因素,它促成了一个作品会有自己的命运。

当人说这个书不好的时候,你要清醒,当人说这个书好的时候,你也清醒,因为你知道这本书的话,当初你写作的时候,到底发现了多少不同的东西。另外的话深入持久的思考能力,到底你在这本书里面用了多少,每次写完书的话,回头再翻,都觉得想得还不是特别地到位。就包括一个话的用法,想得都不是,一个细节的用法,都不是特别地到位,一个名字的提法,都不是特别地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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