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鲁豫：所有的一切都是您来照顾？
张万贵：她一点儿也不知道，这些事也就是利用早晚时间和中午休息时间，打针啊，针灸啊，按摩啊，还有她换洗被褥什么的，擦身、洗澡啥的，这些都是我的事儿。
陈鲁豫：全都是您来？
张万贵：嗯，都是我的事儿。
徐丽华：在医院住了三个月，当时我老伴一下子不到一个月的光景，头发、黝黑的头发都白了，满口的牙，洁白的牙，一个都没有了，都掉了。
陈鲁豫：牙为什么会掉呢？
徐丽华：上火呗，就是经不起来这么大的打击，完了牙都掉了。
陈鲁豫：人也肯定瘦了很多。
徐丽华：瘦了很多，150斤最后不到100斤，腰也驼背了，也老了，牙也掉了，就是变成个老头形象了。
陈鲁豫：其实那时候也就三十多岁，四十岁？
徐丽华：四十岁吧。
张万贵：四十岁，四十二，四十三岁那个时候，这里边还有个故事呢，那时候我到沈阳去开会，在火车上有一个学生的模样，那看见我这么大年纪，他说老大爷，您这么大岁数还当兵啊，你现在肯定是师级干部了吧，我说你看我有多大岁数，他说你也就是六十左右吧。
陈鲁豫：其实才42岁那一年。
张万贵：当时把我吓一跳，我说我就老到这么程度了，当时我感到很吃惊也很悲观，但是我又想，我也不后悔，我能把我老伴从死亡线上拉回来，我再老一点儿也没关系。
陈鲁豫：你老伴真好，如果是拍电影的话，下面这个场面，特别像电影里面的一个情节，阿姨就是那种植物人的状态，差不多一年多的时间，一点儿反应都没有，然后医生也挺悲观，觉得没有什么希望了。
徐丽华：没有了。
陈鲁豫：但是张叔叔一直都没有放弃，有一天晚上大雨滂沱，雷电交加，突然发生一件让大家都特别特别惊喜的事儿。
解说：为了让妻子早日康复，张万贵除了自己的工作和照顾孩子以外，他还担当起了照顾妻子的重任，每天下班回家，他都给徐丽华翻身、按摩，风雨无阻，从不间断，有一次他听说针灸能促进植物人恢复，于是完全不懂医术的张万贵，买来书和银针开始自学针灸。
张万贵：但是我也不会呀，我在部队我也不是医生，我不会呀，不会怎么办呢，我就自己学，完了几天以后，我就准备给她扎，我一想她现在连话什么都不懂，基本上就有那么一口气，你给她扎，扎坏了咋整，先在我自己身上练习吧，根据医生的指导，在什么穴位治什么病，什么穴位治什么病，在我身上扎得三四十处啊，当时扎的，那时候我也豁出来了，她人都那样了，我还可惜我自己干啥呀，我就扎，有时候我这里（手臂）正好扎透了都。
解说：1976年8月，距徐丽华昏迷已经一年零两个月了，一个雷雨交加的夜晚，张万贵像往常一样给妻子翻身、按摩、然后进行针灸，正当他给妻子针灸到合谷穴时，外面一道闪电划过，紧接着响起了一声炸雷，这声炸雷几乎把房子都震得摇晃起来，就在这令人惊骇的时刻奇迹发生了。
徐丽华：就这个针灸的时候，这个雷咔嚓一响，我这手就像鸡爪子似的，这么一哆嗦，一哆嗦我老伴连他的眼睛，自己眼睛都不相信了。
陈鲁豫：就是那个针下去的时候，突然咔嚓一个雷。
徐丽华：打雷。
陈鲁豫：然后您的那个手就这样一哆嗦。
徐丽华：一哆嗦，这一哆嗦我。
陈鲁豫：是雷劈到针上了吗？
徐丽华：不是。
陈鲁豫：像那个电影里的情节一样。
徐丽华：我老伴说感动天，感动地，天老爷把我妻子送回来了。
陈鲁豫：特别，特别像电影的那个情节。
张万贵：当时我就在那愣住了，这个时候想了半天，她不是有知觉了嘛，愣了半天才缓过神来。
陈鲁豫：您没有再叫她？
张万贵：完了我就叫她，我说丽华丽华你醒一醒你醒一醒，我大喊，我这么一喊孩子也过来，说妈妈妈妈，你赶快醒，你赶快醒。
陈鲁豫：您能听得见吗那个时候？
徐丽华：听不见。
张万贵：她听不见。
徐丽华：孩子说妈妈，妈妈呀，你快醒一醒，妈妈你别睡了，妈妈可怜可怜你这孩子吧，妈妈呀，我们需要你，妈妈，你看看我爸爸，我爸爸一霎时间头发也白了，牙都掉了，可怜可怜孩儿吧，妈妈你睁开眼睛看看我们吧，你说我似听非听，当时我这眼睛顺着两个脸颊，就淌下了眼泪。
陈鲁豫：真的。
徐丽华：淌下眼泪，霎时候就睁开眼睛了。
张万贵：大概十分钟吧，十分钟以后她就把眼睛睁开了。
陈鲁豫：睁开了。
张万贵：睁开了。
陈鲁豫：但那个时候您是意识，有知觉的吗？
徐丽华：当时也没觉得说知觉，把眼睛睁开了。
张万贵：她啥也不明白。
徐丽华：一霎时候又闭上了。
张万贵：就几秒钟。
陈鲁豫：然后之后呢？
徐丽华：之后呢，这时候老伴可高兴了。
张万贵：我确实高兴得都流泪了，因为她这几秒钟是非常珍贵的，她这几秒钟就是，我们全家人为了这几秒钟，为了有这么一天，整整是400多个日日夜夜等待，这个几秒钟实际上我当时也那么想的，也是她恢复健康的开始，也是我用心血换来的。
陈鲁豫：嗯。这之后她睁开眼睛，然后闭上，然后可能慢慢慢慢睁开，时间就越来越长，越来越长？
张万贵：又将近半年多的时间，她才完全把眼睛都睁开了，在这个期间一次比一次睁的时间长。
解说：到底是怎样的一种状态，让刚刚苏醒的她想要自杀。
陈鲁豫：就是照镜子里看是你自己吗？
徐丽华：一照这个怪物把我吓昏过去了。
解说：36岁学叫妈妈，笑声背后，有着怎样不为人知的辛酸往事。
徐丽华：给我老伴也叫妈，给我孩子也叫妈，男的、女的、老的、少的，都叫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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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王太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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