坚守七年 农家女武秀君替亡夫还清270万债务
2010年05月27日 16:49 凤凰网专稿 】 【打印共有评论0

解说:武秀君主动提出为亡夫还270万元巨债,这引起了很多人的不解,作为妻子武秀君对丈夫的欠款,是否有法律清偿义务呢。按照继承法规定,一个人去世后其近亲属可以继承遗产,也可以放弃继承,如果在遗产中既有财产又有债务,那么选择继承遗产也要继承债务。武秀君的丈夫赵勇有300万元债权,270万元债务,赵勇的债务应当由武秀君,赵勇的父母以及两个儿子共同继承,每人五分之一。也就是说从法律的角度,这270万的巨债,并不需要武秀君一个人全部偿还。但是出于对这个家的爱,这个“实诚”的山里女人,却毫不犹豫地一个人全部承担下来。赖债不还的想法从来没有动过。虽然有法律的规定,但是在武秀君看来,与家人之间的点点温情,才是她内心深处最大的动力,每次她要债归来,看到默默伫立在家门口,等待她的公公婆婆,那一刻所有的艰辛与委屈都化为乌有。

武秀君:那时候要是说往回走,往俺们山沟里走的时候,就是路边的右边就是一条小河,俺家是在那个山沟的头一家,这样一上了一个大坎就能看见俺家大门口,那候就是天要黑了,就看到俺家大门口就有两个人影,一看到这两个人影的时候,我心里就咯噔一下,那就是我妈和我爸。

陈鲁豫:公公和婆婆。

武秀君:来门口等着了。早晨有时候出来送我在大门口瞅着,一直望着我走远了然后回去,完了下午天要黑了他还不放心,就站在大门口望啊,一瞅着我妈和我爸我心里就咯噔,我急忙我就蹲那小河边把脸洗完了,洗完了走到家门口的时候,跟我妈和我爸打声招呼,进屋了也不让他们看出来,吃完饭了坐那沙发上唠会儿嗑,唠着有时候我妈和我爸要问,说赵勇外边哪儿有欠账,咱家欠别人多少钱啊,怎么回事我说妈和我爸,你们现在,赵勇那时候我就告诉咱们仨,来家就吃饱不饿就行了。我说现在我告诉你们俩,来家吃饱不饿就行,我说我指定让你们吃饱穿暖,我说你们什么也别问了。

陈鲁豫:那你自己怎么省吃俭用呢那时候。

武秀君:省吃俭用都无法用语言来表达。

陈鲁豫:像你以前说的也是一个特别会过日子,不会大手大脚的那样的人。

武秀君:是。

陈鲁豫:但也不至于像那时候那么地省吃俭用对吧。所以那几年没买过新衣服。

武秀君:没买过新衣服。

陈鲁豫:那吃饭什么的都是省吃俭用的?

武秀君:那时候就是说我要是出门,打个电话那个冈田的要是到俺家,从南甸镇到俺家去接我得是15块钱,完了我要是走下去,就是40多分钟接近一个小时我就走到南边。

陈鲁豫:就省15块钱。

武秀君:嗯,省15块钱。完事这15块钱我在南甸,上了小客是6块5角钱的车票到县城,晚上再回来呢,总共才13块钱。两个六块五,这不来回的路费就够了,我要是早上坐车下去,这一趟就是15块钱。有时候早上我就是说,做好了饭菜我也不吃,起早就走了,有时候走一天到哪儿饿了就是买个面包,或者买一卷饼干,带瓶矿泉水。有时候要是晚上到家,兴许是这瓶水喝了了,兴许是这个面包吃了了,有时候一个面包还能剩半拉,一瓶水还能剩半瓶。

屋里还是挺冷的。

武秀君公公:嗯,走了一天挺累啊。

解说:在外面受累委屈,回到家里的武秀君从来不让公婆看出来。无处诉说的武秀君望着赵勇的遗像提起笔来。也就是从丈夫离世后的第六天起,悲痛与忧郁的武秀君面对孤灯下丈夫的遗像,开始给丈夫写信倾吐心曲。以此抚慰自己。这一封封信有怨有爱有悲有喜。在信中武秀君尽情释放着自己心灵的郁闷,也获得了继续前进的动力。

陈鲁豫:这么多年写了多少封信给他呀?

武秀君:其实当时那都是不是说多少封了,甚至一晚上的信纸就挺厚一摞的,根本就是讲每一个事,我有的是一句两句,我要跟他说的这个事,写完了我放在这面,但一会儿又想起来一件事。

陈鲁豫:再写一封。

武秀君:要想还要我跟他说哪个事,再写一篇。就是那么就是一堆一堆的,我那是烧了多少堆了,完了几乎是天天晚上我都给他写,完了到最后我就是说,写的是给他写的那个长信,就是说就是说从认识他那一天,或是说家里这些事,或者哪个事,或者抒发这个思念的感情,完了表达一下这个心情,上哪儿要账,就是说所有的白天的,就是说想。

陈鲁豫:就以前我会给你唠的那些话,我都给你写下来?

武秀君:像长篇大论那些,就是这些点信后来我没烧,我就寻思着一个是说做个纪念吧,给孩子将来要是说到我要老了那一天,没有那天,孩子要是看到我当时想他爸那个心情,或者说怎么支撑这个家,怎么走过这个最痛苦的时候。

陈鲁豫:让孩子都看看。

武秀君:让孩子看看。就是跟他唠嗑的这种表达方式,那就没有,实在是憋得太难受的时候,就坐那个公汽一直坐到终点站,爬着大山到山顶上,俺家坟就在那个碱厂山顶后山。上山顶上连哭带说的,跟他就是说觉得。

陈鲁豫:一边哭一边跟他说。

武秀君:一边哭一边跟他说。甚至说不哭的时候就坐在那个坟边上,就像是见到这个人一样,就跟他这么说。

陈鲁豫:大姐太不容易了。

武秀君:我说等着说完再下山的时候,下了这边坡就是到往我们家下的这边坡就回家的路上,隔山顶上一下来,大伙儿一看见是我,谁一句话也不跟我说,就是说看着我光点点头,那我就是下来前脸就哭花了,眼睛也通红的,谁跟我说话也说不上来,就是两个动作,一个是晃晃脑袋,一个是点点头,我说就是那种谁看见我谁都知道,这就是自个在那头上坟了。

解说:要债难以如愿,她走上打工之路。

武秀君:当油漆工。

陈鲁豫:还当过什么。

武秀君:还当过小工、力工。

解说:儿子部队归来,母亲当场晕倒。

武秀君:再往前走就走不了,爬了两步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解说:巨额的外债到底又能否还清。眼看着靠要债来还债并没有指望,武秀君觉得还是要想办法赚钱还债,从2003年春天开始她走上了打工之路,就这样武秀君的身影,频繁出现在本溪的建筑工地上,这位过去很少进城的山乡女子,带着帽子、口罩,拎着漆桶,为一些建筑刷涂料、刷漆。

陈鲁豫:像我知道你那时候还干了不少活啊,当过油漆工啊。

武秀君:当过油漆工。

陈鲁豫:还当过什么。

武秀君:还当过小工、力工,人家说出去打工的时候,我自个儿要是说揽下来活的时候,我要是干,我要是干一个人的活,我就少雇一个人。

陈鲁豫:在农村是,像你干农活是不是也挺辛苦的,但那些什么什么油漆工,或者工地那些活儿以前也都没干过。

武秀君:没干过,那就是跟当时在工地上干活的这些人学了,甚至说有的说瞅着他们干,有的说问他们的这个活瞅着干完了再自己寻思,人家就是打工的那个农民工教我,教我怎么做怎么干。

解说:武秀君告诉我们,在还债的那些日子里,虽然有磨难,但得到债主的认可时她心理更感到满足,丈夫的帐本记下欠一位叫“兰发子”的三万元砖款,可是没有留电话和地址,武秀君到处打听都没有找到,一年之后她才了解到,这个厂长名叫栾忠发,当武秀君将钱还给栾忠发的时候,栾厂长很是感到意外。

栾忠发:赵勇出事以后这笔帐我以为就是说这笔帐就瞎了,我也不想要了,赵勇没有了,武秀君也没有能力还,那个来年的2003年的11月份,武秀君来找我了,说我是赵勇的对象,我来还钱来了,当时我挺激动的,我说一个女同志能想到这一点,我觉得还行。

解说:武秀君替夫还债的事儿,很快在当地传开了,赵勇生前的一些朋友,帮武秀君成立了一支装饰工程队,从那天起,武秀君像丈夫以前一样,开始承揽建筑工程的一些活儿了。

陈鲁豫:现在还写信吗?

武秀君:现在也写,最激动的时候,最难忘的一件事呢,每得到这些荣誉,或是最有意义的一件事。

陈鲁豫:都告诉他。

武秀君:不是每一天晚上都写了。

陈鲁豫:现在想起他来应该不像以前那个心那么那么揪着了是吧。

武秀君:是。

陈鲁豫:现在回忆以前可能也会是怀着一种比如说高兴的心情去想他,快乐一点去想他,不像以前那么苦那么揪心了。

武秀君:是,现在想起来的时候,不是说像以前那么难受那么痛苦,但是说,每当怎么激动的心情,怎么高兴的事,要是说想起来他的时候和给他写信的时候,到年头约定,我是什么节气也不落都上坟,上坟跟他说的时候,但是就是说高兴不起来,你看我说每一天早晨吧,天一放亮,有时候就是说,就是到目前为止,我就是一宿能睡三个点,很少能超过四五个小时睡眠时间,几乎就是说,当时2003年2004年到2005年,2005年我爱人去世三周年,三周年之前,从来就没有说这一宿到亮说能睡三个点四个点,就是说一个点俩点,这个觉还说不上得睡多少次,醒多少次,几乎下来一两点钟醒了就盼天亮了,我说人家都是不管冬夏想多睡一会怕天亮,我那时候就盼天亮。

解说:就在武秀君想方设法偿还丈夫欠下的巨额债款时,她还要承受着另外一份痛苦,大儿子星霖每逢周末,就会从部队打来电话,问起父亲的情况,此刻的武秀君心情很是矛盾,她既盼着和儿子通话,又害怕和儿子交流,爸爸去新加坡搞开发了,很少和家里联系,武秀君总是这样强装笑脸编着故事让儿子安心服役,而且一瞒就是两年。

武秀君:就这么地瞒着孩子,但是孩子说,妈,你说现在网络这么发达,我爸的电话怎么,从他爸出事这个电话不就不能用了,时常也打不通,我说现在网络这么发达,我说咱们这个沟里不有时候有信号,有时候还没信号嘛,我说你爸都告诉了你爸往家里打电话跟咱联系,咱们还能接着他电话,他要不跟咱联系,咱谁也找不着他,我就这么地就打消孩子找他爸的念头。

陈鲁豫:就这么一直瞒着?

武秀君:完了我儿子虽然是男孩儿,心可细了,说到他爸的生日,也得跟他爸打电话,也得让我给把爸就是说,就意思是说,祝他爸生日快乐怎么的,又给他爸买的什么,让他爸再来电话的时候,让我转达他爸。

解说:为不影响儿子,武秀君隐瞒实情两年,独自忍受痛苦折磨,如今儿子返乡,武秀君又将如何面对,是继续隐瞒还是说出真相,儿子的反应又会怎样。

武秀君:我爱人生前的朋友,都开车到车站,就是到沈阳北站去接的,接着孩子的时候,那可是喊着孩子的小名,吆喝他一声小名,我再往前走就走不了了,爬了两步就什么也不知道了,那孩子给我抬上车了,这孩子,我说这孩子不就心眼实,以为我是想他想的,就告诉我,妈,你说你想我,我不都回来了,你还那什么,那可真是含着眼泪,语重心长地跟我儿子说,我说,妈妈最对不起你的一件事,也最想告诉你的一件事,我说妈妈这一生就做错这一件事,我说和你撒谎这几年,孩子就那么眼睛瞪瞪地瞅着我,我就说妈妈从前从小到大,告诉你们每说一句话,别撒谎,别说谎话,我说妈给你撒了二年谎,我说始终告诉你,你爸上新加坡开发去了,但是你爸就在你走的第四天早晨,开车往县城那个工地去,我说走道半道,当时咱家车肇事了,后来孩子问我爸呢,我就说你爸当时就遇难了,随着孩子脸上就煞白,眼泪就往上泛,就这么一仰脖,一挺就过去了,等我去抱着孩子的时候,我和我儿同时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后来等我再醒过来的时候,看着当时就是给我儿子抬里屋去了,给我抬我妈我爸那小屋躺着,我说老远就听着我儿子喊妈,不大点的小动静,从小动静变成大大的大动静,我这一睁眼就看见我儿子,就那么脸贴脸地就那汗珠子和眼泪顺脸往下淌,憋得,就说太阳筋都憋出老高,就告诉我,妈你放心吧,从今往后我不让你看到我掉一滴眼泪,他说你不用担心,后来就说,妈你说,我就老寻思一接你电话,一给你打电话,你接电话,有时候不等我把话说完,你就说你事你就把电话撂下了,我一问我爸的事儿你总是回避我,我就老是画个问号,所以说你说我爸,在新加坡那头,都是几个月不给你来个电话,你就说怀疑我爸,在外边怎么地,就是没有责任心,责任感那种,可能想当初我还说妈让你放心,我爸什么样的人品你不是不了解,你不能怀疑我爸这那的,好像对我爸是一种侮辱似的,他说现在才知道,你是为了逃避我这个问话,说妈你放心吧,我指定能像我爸,我跟我小弟,我一定领着我小弟能像我爸以前那么爱你,你老的时候,我一定能跟我小弟说,让你有一个幸福的晚年,我一定能领着我小弟,替我爸给我奶和爷养老送终,你不用想得太多,后来我就,渐渐地看我儿子那么坚强,我也缓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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