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碱水,你擦到皮肤上以后,风一吹,皮肤就裂开了
韩培芬:后悔了呀,后悔也来不及嘛。就想到我妈妈的话了,我妈妈那时候在上海,她说你去嘛,我都去过兰州,多苦,新疆在兰州后面,它更不得了,更荒凉了,那地图的边境了,你去吧,她讲你不到黄河心不死,到了黄河你就会掉眼泪的,我讲我不会掉的。好,到了我就掉,蛮苦,我们都蛮苦。
毛国胜:少部分的人跳下车走了,行李也不要了,这部分人走了,行李也不要了。
白振杰:点名,一点名他知道有人跑了,下了火车就走了。
徐佩君:到了大河沿坐卡车,那真是坐上大卡车,敞棚车嘛,哪像现在那么好,大巴车,火车都通到这里,那个时候真是大卡车。
王祖炯:也就是说从这儿我们要开始转车去往南疆,穿过天山,进入到南疆塔里木盆地。
解说:去往南疆的上海青年将向分布于塔克拉玛干沙漠东西边缘的农一师,农二师进发。翻天山,穿越大漠戈壁,路越走越艰难。到最远的师团要走上七天七夜。
何百成:托克逊,库密什,然后到了库尔勒,然后到了阿巴泰,到新河、库车,然后到阿克苏。
毛国胜:七天,走了整整七天,晚上不走了,白天走,走了七天,路上那才领略到了,这个世界太大太大了。
解说:铁门关,中国二十六道名关的最后一关,也是西域进入内地的第一关。雄关险道,是丝绸之路的咽喉,屯垦戍边的见证。新疆屯垦的历史始于汉代,因为地广人稀,民族多样,屯兵同时必须屯垦,军粮军需一律要靠自给自足。新疆兵团就是屯垦历史的延续。
解说:现在两个小时就能通过全程的山路,当初一天都翻不过去。千百年来,多少行路人把这百里干沟视作畏途。自有汽车以来,司机更是视为魔鬼之路。但是要翻越天山,要穿过南北疆,就必经干沟。所以在四十多年前,每一个奔赴南疆的知青都会深深记得这段路。
毛国胜:就是想象不出来是这样的荒凉,就是从来没见过一百公里里面,一个人家也没有,一棵树也没有,一根草也没有。
王祖炯:进入了山以后,在沟里头,那就是等于前后都看不到了,因为它扬起来的尘土,那种粉末,就像一台喷粉机,我们经常看到飞机撒尿,喷粉哇起来了以后,你后面车也看不见,前面的车也看不到,就在中间,然后你往上看,天也是灰蒙蒙的,那个山就是立抖立抖的,像要倒下来的感觉。
安康:卡车上面用块布,用块帆布盖着,大家都像装小猪娃一样,颠,乱叫,一路上叫,一颠,头都撞来撞去。
何百成:又称为车在路上颠,人在车上颠,心在肚子里颠,三颠路。
何百成:8月份的天气,新疆是最热的时候,那个风吹在脸上,可以把嘴唇吹焦。
毛国胜:看到山沟里面那个山窝窝里面有一股水,大家都争着要去把毛巾放里面沾沾,要擦脸,带队的那些,新疆来的动员干部,说你们不能用,那是碱水,你擦到皮肤上以后,风一吹,皮肤就裂开了,浓碱水。洗了以后,滴在手里面,走上十几步路衣服就干了,滚滚热浪。
解说:新疆大地绝不只是荒凉,长途跋涉中,壮阔的景象和间或出现的绿洲,一次次给知青们带来惊喜,让他们也看到了纪录电影《军垦战歌》里展现过的画面。
毛国胜:绿洲和绿洲有长长的一片戈壁,那么有些地方只要有水的,就是绿洲。那个西瓜,好大的西瓜,两毛钱,哈密瓜两分钱一公斤。
何百成:然后咱们上海来的小姑娘,她们扎辫子的塑料,原来叫玻璃丝,现在实际上就是那种塑料绳,就是五颜六色的塑料绳,一米长一根,一根可以给维族老乡换上半篮子杏子。因为他这儿没有,没见过,维族的小姑娘她特别喜欢打扮,那玩意儿扎在辫子上多好看。
解说:馕,这种新疆特有的食物,第一次出现在知青面前的时候,他们几乎是不屑一顾,而在日后却成了他们的奢望。
王祖炯:我们到了库尔勒是晚上,在山角下有一片房子,这就是我们农二师的转运站。那么这时候呢,就(上海)劳动局派去护送的这个中队长叫李队长,喊,师首长关心你们,一人给你们一个囊,囊是什么东西?囊就是一个布口袋,那个布口袋里装了很多很多好吃的东西。一会儿班长从那个房子出来以后,一人抱了一摞饼来了,都是那么大饼,抱了一摞,到车厢,给你们发囊,什么?一个大饼嘛,上海人叫大饼,大饼油条,不过比大饼还要大。
我就说又忘了,一出上海接受的第一次教育,他们没有想到我们将来会比这个灾民更惨,没有,都扔了,我没有舍得扔,我不知道出于什么动机,我就没扔,我就留下了。
那么我们该扔的扔了,车发动着了,出发了。可以说这是我一生中间不可磨灭的一个印象,在车开的时候,我看暗暗的灯光下,看到有一个人弯着腰在捡饼,拾饼,我们扔掉的那个囊啊,灯光下我认出来了,就是我们的指导员,郭恩英,郭指导员,他没走,他在捡。
下一页:这些人都是穿的打补丁的衣服,脸是晒的全黑,牙齿是半黄半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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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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