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艺中年”的雅兴和风骨
在香港,当一个称职的文化人必须奉行“杂家”精神,什么学问也得懂,哪怕只是懂得皮毛;什么事情也得干,哪怕是一直干不出什么名堂。当然,梁文道不是因为他干得多、懂得杂,而是他干什么都很在行、很到位,写文章持平精辟,上电视风趣幽默,近来开始办起出版社,也是头头是道。在“文化”这个市场上,可算是深谙“包装”之道了。
梁文道跟友人办出版社“上书局”,既体现了那一辈香港“文艺中年”的雅兴和风骨,也呈现出香港新近的出版生态。香港出版界近年转吹“政治风”,不知道跟回归是否有关,但肯定受社会风气所影响。不过,这“政治风”不是说议政论政,而是在任何问题上,大家都愈发喜欢大谈自己的观点了。近来大热的主题有:回归十年、政治制度、民生问题、集体回忆、公民社会、本土性等等。相应的出版物既多,观点也是各有异彩,但奇怪的是,我们在众声喧哗之中,始终找不到几本能作深入分析的专书大著。站在排山倒海的新书前,读者就好像在读专栏文章,妙则妙矣,却是意犹未尽。
市场主导和文化包装
这也算是市场主导的结果。像“上书局”这家小型出版社,已办了一年多,却总予人“书展出版社”之感,即在七月香港书展才大肆出书,甚至梁文道亲自下场,在书展摊位上高声叫卖,而其他时候却默默无闻。在他们的新近“书展出版”中,跟那些“文化名人”的名字总脱不了干系,例如三位核心成员:梁文道、蔡东豪和蔡子强,都分别出版了《味觉现象学》、《毅行者》和《带书上路》。另外也有学者沈旭晖的《国际政治梦工场》、食评人梁家权的《菠萝油与碗仔翅》和《麦芽糖的黐缠往事》等。对于这群薄有名气的写手来说,出书实在不难,难就难在应写本怎样的书。所以他们为了赶书展,便结集专栏文章,简单快捷,部头也轻,卖起来也容易得多。这也是香港近年出版特征的一种。
另一种特征是文化包装。书要包装,出版社也要包装,过去香港小型出版社的大量失败,多是因为他们只看内容,不重包装,结果就成了出版市场的边缘分子,迅速消亡。“上书局”打正旗号搞文化知性型出版社,梁文道等文化人“下海”就已是卖点,而像“政治”、“阅读”等出版界“票房毒药”,经过一轮包装,也一下子热起来了。他们甚至请来大财团赞助,大张旗鼓地搞了一份免费杂志《读书好》,开宗明义就是以文化人的观点,教大家如何“读好书”。
香港“偏食”的阅读风气
经济城市的特征在香港处处可见,出版行业市场化,既是理所当然,也是小型出版社的必走之路。可是,出版业蓬勃未必就代表阅读风气也兴旺,一个城市的阅读生态,不只是看出版了什么书,也要看到底“热”了什么书。
在香港,要衡量一本新书的“热度”,却是看有多少人谈论,多少传媒报道。一个近年的观察是:一本销量既好,内容质量亦有保证的新书,是万中无一的。不难发觉,所谓香港良好的阅读风气,其实都只是一个假象。
历年书展入场人数屡创新高,却没有人认真考察为何一些好书依然滞销;像《读书好》这类阅读杂志,和报章上的读书版面,多数的做法就是“叫人读书”,至于读什么书呢?一是新书,二是专家选书。所以才会充斥着那些“新书推介”和“十大好书”的沉闷栏目。这正好说明了香港人的阅读习惯仍然被动,有新书便读新书,没新书便读专家选书。况且香港的出版界向来“偏食”,能选择的书也就少之又少了。
其实,香港读者实在是相当幸运的。香港人普遍都看得懂中文和英文,读欧美出版的英文书籍毫无困难,地缘政治的因素也令香港的书店集中了两岸三地的所有出版物,可算是华文阅读界的一块福地。惟一的问题是,选择太多,反而令香港人不懂选择,亦使香港出版社的竞争力每况愈下。梁文道创办“上书局”时曾说过,要视出版社为一门生意,最终的目标是搞上市。从文化产业的角度来看,这个说法绝对政治正确,但落在香港的环境里,就变成了一个诅咒。
下一页:梁文道新书《味觉现象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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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邓正健
编辑:
苏韶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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