瘫痪姐妹俩开通“生命热线”：为生活失意者带去生的希望

核心提示：今年56岁的曹文英患有严重的小儿麻痹后遗症，手脚无法活动，接电话的姿势要提前固定。1999年，她和同样瘫痪的妹妹曹文君开通“曹氏生命热线”，倾听来电者的苦恼，甚至扭转他们的自杀倾向。至今已经接听了近三万听电话，曹文英的丈夫姚双全正是其中之一……

解说：2003年的一天，瘫痪在床的曹文英接到了一个中年男人打来的电话。对方名叫姚双全，他与曹文英素未谋面，但每隔几天就会给她打来电话长谈。

曹文英：聊得有半年的样子，他就说，要不然以后我来照顾你，我没答应。我说什么时候我们见个面再说吧。来了的时候，刚从那个田里头出来，那个脚也脏，手也脏，穿了一身黑黢黢的衣服，（他）来了进屋就叫我爸妈叫爸爸、妈。

解说：这个叫做姚双全的男人家在成都郊区，和曹文英在电话里聊了大半年。当时曹文英还有不少追求者，姚双全并没有给她留下印象。

曹文英：那几个追求我的人，各个都那么有文化，那么谈得来，都有修养。你说他一米五几，又瘦又小的，你说我能看得过去吗？哎呀，我心里不舒服。

解说：今年56岁的曹文英患有严重的小儿麻痹后遗症，手脚无法活动，接电话的姿势要提前固定。1999年，她和同样瘫痪的妹妹曹文君开通“曹氏生命热线”，倾听来电者的苦恼，甚至扭转他们的自杀倾向。至今已经接听了近三万听电话，曹文英的丈夫姚双全正是其中之一。

曹文英：刚开始他就跟我讲他的经历，他就是从小到大（都不顺），然后他结婚了以后，老婆也跟着别人跑了，然后留下一对儿女，又不听话，不听话可能就打。

解说：姚双全一岁时，父亲因病去世，三岁母亲改嫁，从此与他断了联系。他跟着姨妈长大，性格沉默、孤僻，离婚后独自带着一双儿女生活，子女和姚双全并不亲密。生活的压力，村里的闲言碎语，让他几近崩溃。直到拨通了生命热线，姚双全的生活才终于看到了一抹亮色，他也因此爱上了电话那头的曹文英。

曹文英：没有做热线以前，我觉得我是世界上最不幸的人。做热线以后呢，我才感觉到实际上还有很多比我还不幸。这世上的各种各样的人，各种各样的事，一幕一幕、一篇一篇的，就跟小说一样在我的脑海里头。

解说：十九年间打进电话的人有破产的富豪，有一事无成的农民工，有饱受压力的同性恋者，曹文英被他们视为“最后的倾听者”。

曹文英：这里是生命热线，你慢慢讲啊。

解说：这天打来电话的是一个即将大学毕业的女生，正处于对情感和未来的迷茫中，男友想回家创业，父母不同意她追随男友。三方僵持半年，她觉得没有人在乎自己，开始整夜失眠，情绪崩溃。给曹文英打电话时，女孩已经坐到了宿舍楼顶。

曹文英：不是说你跟他回家对还是错，也不能说是他跟你回家到底是对与错，明天你一定要给我打个电话，我只是听听你的声音。

解说：半小时后，女孩的情绪渐渐稳定。曹文英把她劝回房间，交代对方明天一定要再回个电话，才把电话挂断。2005年，妹妹曹文君因病去世，曹文英一人承担起了接物热线的工作。这条热线不仅是很多自杀者最后的稻草，也是支撑曹文英活下去的一线希望。

曹文英出生于1962年，父亲是军人，一家人随军离开家乡唐山，从此在四川扎根。出生四个月后，曹文英罹患小儿麻痹症。两年后，妹妹曹文君出生，疾病像诅咒一样如期降临。两姐妹只有妹妹能勉强活动双手，街坊邻里都没有见过这种怪病，把她们当成动物园里的奇珍异兽。

曹文英：他们都拍着我们的脑袋，这俩姑娘长得漂漂亮亮的，可惜了，她们解手知不知道叫人啊，我们说话她听得懂吗？每次出去，都有很多人围着我们俩看。

解说：到了入学的年纪，没有学校愿意接收，要强的姐妹俩通过自学完成了大专课程，同时他们也迫切地希望自己能够站起来，像正常人一样。为此家人也跑遍了各大医院。

曹文英：我哥和我爸带着我妹妹（去看病），军医就说了，你根本没有希望，你把她放在地上，让她爬到我面前来，她爬得过来我就给她治。那个猪（你）把它给杀了，灌成了香肠，你让那个香肠的肉再恢复到猪身上，让猪又活过来，你说可能吗？我妹妹回来跟我说，她说，姐，如果说地下要是有个缝我都钻了。

解说：曹文英对妹妹受到的轻慢感同身受，这是她们成长历程中最常见的。看过的书就像一个窗口，让姐妹俩窥见大千世界的轮廓，吸引着他们去探索，但却又无从踏足。

曹文英：白天不敢哭，晚上哭，总觉得自己真的可悲。残疾到了连自杀的能力都没有，用小刀剌手，要剌手，手腕剌不动。

解说：正当花季，生活却坠入谷底。两姐妹终日以泪洗面，吃的越来越少，神情变得呆滞，父母觉得情况不对，寸步不离地守着他们。

曹文英：我爸我妈就看看我、看看我妹妹，看看我看看我妹妹，就跟个傻子似的。我们的父母为了我们两姐妹，把他们所有的精力、财力、物力都投入到了我们身上，如果说爸爸妈妈不是希望我们俩好，希望我们俩开心、快乐，像其他的孩子一样的，那么快乐的话，他也许从小就不管我们，我们也就活不到我们的现在。

解说：姐妹俩逼着自己为父母好好活着，强打精神，但还是难以骗过父母的眼神。1992年，父母决定给他们换个环境，曹文英和妹妹第一次回到了家乡唐山。

曹文英：每天看日出、日落，然后我看着看着看着，真的那个心胸开阔了。稻田上不是绿油油的吗，红红的太阳，落在了绿色的地毯上，在这个天地之间，我们是那么渺小，在这个时候，我们才感觉到了自己的那些痛苦算什么呀。

解说：半年后，姐妹俩回到成都。把家乡见闻写成览闻，投稿到报社，写作也成了他们发泄苦闷的出口。《珍惜生命自强不息》一文发表后，残疾姐妹花自强不息的故事广为人知，也有不少人专程上门探访。

曹文英：真真实实的就发生在你们身上，你们真的是太不容易了，太勇敢了，你们真了不起。一个男学生他妈让他来看我们，他妈和他一起来了。他就跟我讲，他说我妈让我来的时候我还不想来，但是我看到你们了，我觉得我明白了。（他）当着我们的面说，妈，我知道将来我会怎样面对我的未来了。

解说：曹文英和妹妹突然意识到，她们的存在不仅是父母的精神支柱，还可以作为一种力量鼓舞他人，她们在报纸上留下了地址，和全国的读者交流。

曹文英：有一个30岁左右的一个男生，他给我们写信，因为他有点残疾，他交了个女朋友，人家女方（家人）不同意。他给我们写在信上说，他就是我们成都周边的，应该三天就能收到信。他就说了，我在三天内收不到你们的回信，我将离开这个世界。

解说：看到这封信的内容，再看看落款日期，曹氏姐妹心中立刻一沉，距离寄信时间已经过了一个星期。于是她们马上回信，十多天后，男子的家人传来消息，他已经在十几天前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曹文英：当初我和我妹妹非常地内疚，就觉得好像这个人把他的生命，把希望寄托在我们身上。他相信我们能够帮到他，而我们就因为拆信拆晚了没有帮到他，让这个年轻的生命这么早，这么草率地结束了。

解说：这次的擦肩而过，在姐妹俩心中留下了永远的遗憾。为了更快更直接地倾听他人的苦恼，1999年，曹文英和妹妹决定开通生命热线。从此以后，这条热线不仅成为来电者的希望，也成了曹文英姐妹俩活下去的支撑。

曹文英：不但给别人找活下去的理由和意义，同时我在为自己也在找。

2018年2月6日02:00 四川成都

曹文英：哦，他还动手打了你，就因为他打了你就不想活了吗？应该，你现在在哪里呀？你孩子现在最需要你的时候，你怎么舍得离开孩子。

解说：深夜，是生命热线来电的高峰期，曹文英从来不敢关机。为了安抚来电者，曹文英有时会编故事，让电话那头的人觉得自己不是生活唯一的受害者。如果安抚也无济于事，还要尝试特殊手段。两个月前，一个名叫小萍的女人加了曹文英的微信，之后直接跟她视频通话。

曹文英：（她）头发乱七八糟，哭，眼睛都肿的不得了，鼻涕也流着。她告诉我，她已经都自杀过一次了，老公死了，她不死，活着没意思。她一边打电话，一边眼睛就往上翻了。我说你找什么呀，看什么呀。她说看看哪儿可以上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