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晓波:我夸日本马桶盖好被骂祖宗
2015年03月10日 09:24
来源:凤凰卫视
核心内容:3月2日,吴晓波在接受由凤凰视频卫视频道独家策划的《吴小莉与行动者对话》节目过程中提到,当中国的制造要在未来的场合当中转移的时候,这一代的工人群体,一定会成为失落的一代,并被机器所替代。
核心内容:3月2日,吴晓波在接受由凤凰视频卫视频道独家策划的《吴小莉与行动者对话》节目过程中提到,自己因为写文章夸日本马桶盖好而被骂汉奸,甚至被骂祖宗十八代。
吴晓波:帮90后打工诗人撒骨灰
吴小莉:我们觉得您身上的两种行动,一个就是作为一个传统的媒体人,转型为自媒体人,这是一个以身试新媒体的行动。另外一个就是在这样一个浪潮之下,您用新媒体的力量,却做了一个平时我们不觉得你正在关注的工人群体。我们很想知道,当你听到了打工诗人许立志身亡的时候,你是在哪里?听到了以后,你的感触是什么?
吴晓波:我做中国工人众筹电影是6月份开始的,当时我们定了六个工人的典型,许立志就在里面,因为他是个90后。我知道他死亡是在去年的10月2号还是10月3号,因为是9月底的时候,当时决定说过了国庆,就派一个摄制组去深圳拍许立志。到了那边以后,摄制组跟我讲说许立志自杀了,后来就一边去富士康帮争取他的权利,一边再帮助他去撒骨灰,在大海上去撒他的骨灰,最后那个拍摄变成了记录年轻人死亡的一个过程,我是很震撼这个事情。
吴小莉:如果《我的诗篇》拍摄得早一点,早点去拍了他,他或许又有新的想法,可能挽回这个生命。
吴晓波:对,有可能,因为我现在回想一下,我们这些拍摄也好,或者对工人诗人的关注也好,可能也就是一阵风一样的,从这些树上面吹过,并不是一个特别大的事情,但是那棵树如果它感应的话,它可能会改变很多东西。因为他在去世之前的一两个月,他一直在争取做一个事情,因为他跟富士康的工作约期已经到了,他希望到深圳的图书馆,去当一个管理员,到那里可以看到很多的书,但最后他去申请的时候是被回绝掉了。
吴小莉:当时你们不知道?
吴晓波:我们都不知道,后来知道这个过程。对,如果当时,我觉得如果社会给他多一点关心的话,可能会。
吴小莉:当时选六个人,为什么选中了他?
吴晓波:他的诗很好,我记得当他们跟我推荐的时候,我第一有一首诗歌叫《我咽下一枚铁做的月亮》,还是非常的有诗意。因为我们选的有60后,很多是60后的,还有一批是80后的,但是90后很难找,90后的人,我们认为他不读诗,不写诗,结果他是个广东揭阳的小青年,他居然写诗,而且写得很好,他诗歌写得很好。
吴小莉:其实从《大败局》到《激荡三十年》,人们总觉得你是在关注大时代,而且大时代里头商业的变革,而且很多时候是看一些企业家。因为在商业的变革当中,很多人会把成功跟失败的故事,都放在企业家的身上,好像他能够决定一切,你为什么会突然之间把关注的视角越放越低,放在这样一些个体身上?
吴晓波:确实我是非常的惭愧,就是我20多年来一直在关注中国的企业,我一直以来认为,一个企业它就是有一个领导者,带领着一堆人,然后做着某一个产品,然后把它做到全球最大,或者做到全球最好,它的背后就是中国崛起。我现在回想,只在很小的一段时间里面,曾经关注过这些工人群体,但大部分的,绝大部分时间,比如我去到一个车间,那个老板陪着我,说这是全世界最大的,比如说一个开关车间,我们走过去,看到很多生产线,很多戴着帽子、戴着口罩的工人在那里面,其实我们很少去多看一眼那个工人,那个生产线会多看两眼,不太看到工人,其实是很惭愧。
而且中国产业工人有4.3亿产业工人,其实现在你看,大家很少,很少讨论这部分的人,其实中国的知识分子是蛮愧对工人和农民的。你看30多年发展下来,没有一本好的写中国农民的小说和电影,也没有一本好的关于当代工人、产业工人的书或者影视制品。但是这一次的工人诗人的这件事情,其实让我突然有一个感觉,就是工人们他们自己在写诗歌。
吴小莉:但你当时的动因是什么?
吴晓波:动因其实是,我在2014年年初看了一个诗评人,叫做秦晓宇,晓宇写了一篇文章,他就讲了一个事实,中国大概有一万多个产业工人在写诗歌,他们诗歌写得不错,然后我就去跟他联系,我说你把这些诗歌给我看,然后我看了一些人的诗歌,我就很震撼,然后我就跟晓宇说,我们能不能出版一本诗集,我们选了六十多个工人写的诗。而且请了一个中国很有名的诗人叫做杨炼,当年写《诺日朗》的,是我大学时候的一个偶像,请他来一起帮助选诗。那么后来又有一个电影电视人,知道我们这个项目以后,他说能不能把它拍成一个电影。所以去年6月份的时候,我们开了一个小型的发布会,说我们要拍这么一个电影,后来就搞众筹,希望引起更多人关心,然后在北京的皮村,你知道皮村吗?对,很多,你知道吗,很多在北京的人不知道有个皮村,就在朝阳区。
吴小莉:是做什么的?
吴晓波:皮村是北京近郊最大的一个农民工的聚集地,然后他们那里有一个叫民工文化博物馆,农民工自己给自己做了一个博物馆,然后我进去看的时候,全部是灰尘。
吴小莉:没有人关注?
吴晓波:完全没有人关注,非常破落的地方,然后上面有很多板,板上面贴了很多简报,就是这个地方有矿难,那个地方空气污染啊,这个地方的肺被弄坏掉了什么的,你就会看到,其实蛮无奈的一个事实。
吴小莉:某一段时间,工人遇到问题的一些缩影。
吴晓波:对,而且是他们自己做的,他们没有任何的钱,其实也没有能力,也没有人,所以做的非常的粗糙和简陋,然后那个窗门都是破的,现在过去拍这种情况。然后我们在那请了十几个工人诗人,在那做了一场诗歌的朗诵会等等。虽然这些事很小众,但我觉得,我觉得这个事可能挺重要。
吴小莉:它重要在哪儿?
吴晓波:我觉得可能就重要在历史本身,历史是需要有人把它记录下来的,到底谁来记录?我们这些人还是一个外在的人,记录这件事情。比如说我们选中了其中有一个诗人叫郭金牛,他是1968年出生的,跟我同岁的人,他十几岁就到广去打工。然后你知道2010年有过一次十三跳事件,就是十三个工人从楼上跳下来,然后跳到第十三跳的时候呢,工厂就说实在受不了了,就去拉一张防跳网,就用铁丝网拉那个防跳网,郭金牛就是那个拉防跳网的人。他回来写了一首诗歌,叫《纸上还乡》,他那个时候已经是深圳很有名的一个工人诗人了。我在想如果若干年后,我还会写企业,继续写下去的话,我写到2010年,工人十三跳事件的时候,把这首诗歌放到那里的话,那所有的诗都在那儿了。他里面有一句讲到,一个人从十三楼往下跳,他说当脑袋要碰到这个地球的时候,这个地球只比龙华镇稍稍大一点而已,那个龙华镇就是工厂所在的地方。
他说他在拧那个螺丝的时候,那个螺丝是有挣扎和反抗的,那么我在想,其实我们这些人长期以来,所谓的精英分子,自以为是的,好像觉得这些工人和他的机器是一样的,都没感情的,没反抗的,或者没有血肉的,无非说我付了你两百块钱、三百块钱,然后我买了你的时间,然后你做出了这些产品。
吴小莉:就是流水线上的一员?
吴晓波:对,人就是个螺丝钉,无非是个会活动的螺丝钉而已,其实你会发觉他不一样,他告诉你说这个螺丝钉是有反抗的,是有挣扎的,这本诗集大概六月份会出版。
吴小莉:你有看过贾樟柯的《二十四城记》吗?
吴晓波:我看过,看过《二十四城记》。
吴小莉:是在做这个工人诗篇之前?
吴晓波:那当然,我看过《二十四城记》,看过他的《三峡好人》。
吴小莉:当时没有想过说要做工人的事情?
吴晓波:没有。
吴小莉:只是因为看?
吴晓波:对。
吴小莉:他做完了以后,对你现在做的事情有启发吗?
吴晓波:有两部电影有启发,第一部《二十四城记》,第二部是《钢的琴》。《钢的琴》看完以后,我记得我还专门写过一篇专栏,叫《中国工人阶级的忧伤》。
吴小莉:你刚才说的非常好的一点是你觉得作为一个知识分子,你关心的,或者说你要持续关心的这种力道,还是来得迟了一些,力道可能还不足。
吴晓波:对。
吴小莉:这次做完了《我的诗篇》的纪录片和书之后,你还会持续的关注这个群体吗?
吴晓波:不知道,因为这个对我来讲可能就是一个工作,诗歌的出版和电影,纪录电影的发行,工作做完以后,我会有多大的能力,能够再帮助或者关心这些产业工人,我不知道这件事情。
吴小莉:你很实话实说,作为一个出版界著名的出版人,你会希望这首诗歌,它赋予什么样的意义?它社会的意义?商业的利益?
吴晓波:我是一个挺行为艺术的人其实,比如说当我对我的编辑说,我要出一本工人诗集的时候,编辑的第一个反应说,吴老师,这本诗集不能出,为什么?卖不掉,没有人要。然后我们在皮村搞一个工人诗歌朗诵会的时候,我跟微博联系,我说能不能做一个云端的直播,互联网的直播?然后筹一点钱,帮助我们电影的拍摄?结果反响就不大。包括这次众筹电影,我们在京东也做众筹,众筹的反映也不是很好,远远低于需要的一个资金量。
吴小莉:原因是什么?
吴晓波:我认为这个世界本身,大家很多公众,其实不关心这个事情,包括众筹电影出版,我现在对它都没有多大的预期,我认为国外的反响会好过国内。因为你知道很多国际上的文化人,或者媒体来讲,中国制造是一个最近三十年最大的一个,发生在东方的一个事件,那关于中国制造那些制造者本身的命运,是他们很关心的一件人文性话题。所以我们这个电影在国内的两次、三次电影展上面,都得到国外部分很大的反响,他们希望我们再去参展啊。但是国内部分就很少人关心。
[责任编辑:陈子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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