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厦海域的一场意外 打破了两岸的僵局

解说：1979年4月4日，蒋经国在一次国民党内部会议上正式提出对大陆“不妥协、不接触、不谈判”的“三不政策”。但是几年后，金厦海域的一场意外，打破了这种僵局。

这段模糊的画面，记录的是1983年6月10日，两位福建南安的渔民在海边发现了两具尸体。其中一具，穿着国民党空军的飞行制服。当地渔民立即向政府报告，消息很快传到了中央当时主管台湾事务的邓颖超那里。

陈菲菲：当时邓大姐，她指示无线也不要播，其他渠道也不要，就是通过我们有线对金门，有线对金门的广播站通知他们来认领这个尸体，这样呢我们就从11号的晚上就一直播到12号的上午。

解说：原来，死者是国民党的两位飞行员，五天前在金门一带执行任务，不幸失事坠入海中。二人的尸体随洋流漂到了福建沿海，却成全了两岸三十多年来的第一次公开接触。

陈菲菲：两个棺木都搞得特别好，他们感到非常满意，老百姓他们有的就在那船上就烧香，金门还送了我们高粱酒，正好是端午节，送高粱酒送粽子，我们送茅台酒，还有送什么铁观音，大家的关系都很好，都非常的亲切。

解说：今天的中央广播电台，几经改制，已褪去了心战广播的神秘色彩。只有在电台的文史馆里，还能依晰看到当年的痕迹。门口摆放的几大本观众来信里，还有寥寥几封，是在上个世纪90年代前，从大陆寄过来的。

朱筱萍：早期是因为两岸敌对的情况之下听众来信很不容易，根据专家的研究，一封大陆来信通常背后代表三百个听众，他怎么统计出来我不知道。

解说：退休后专心持家的朱筱萍，曾经是中央广播电台的播音员和编审员。在央广专职心战广播的年代，她曾负责过几个重要栏目的设计与制作。

朱筱萍：我们知道心战是号称没有硝烟的战争，当然他的武器就是他的节目，所以在节目的设计上我们非常重视的，比如说我们一个节目叫三家村夜话的节目是当初很受欢迎的。

朱筱萍：基本是戏剧形式它有三个角色人物，比如说教师他们的薪资，领不到薪水或者说打欠条这样子，他们的一些抱怨，然后可能有一个人比较聪明一点，见多识广一点，他说如果怎么样怎么样就会比较好，就会解决这个问题，表面上好像跟他在谈心，但是其实你要把你的心战目的包在里面。

节目在台北完成后，还将被传送到位于台湾中部的嘉义民雄。这里地表潮湿，地势平坦，有着无线电波传输的绝好条件。

解说：在当年台湾投向大陆的传单上，还曾印有中央广播电台的收听频段，书信联络方法以及暗号。台湾还在空飘、海漂的物品里，携带短波收音机。为扩大台湾广播在大陆的收听范围，想了很多方法。

在上海浦东的旧城区里，我们找到了一位央广当年的忠实听众。

韩宝森：1983年的3月份4月份连续两个月，我听电台广播了，华东5号6号你们的来信我们收到，

解说：韩宝森，1944年生于上海，自幼由养父母抚养成人，亲生父亲是国民党政府官员。由于是父亲的私生子，1949年父亲带着家眷逃往台湾时，刚刚5岁的韩宝森被留在了上海。而他复杂的生世，也成了养父养母小心保守的秘密。

养父母是上海一对普通的工人。文化大革命开始后，自以为根正苗红的韩宝森成了上海市里冲锋陷阵的造反派。直到1968年的一个夜里，善良的养父养母将他的身世合盘托出。

韩宝森：我早知道我出身的情况，我就不会起来造反，造什么反，当时有这样的想法，但是已经在这个位置上，我当时集合在领导班子里，市里面把我作为重点的培养对象，张春桥和我谈过几次，姚文元和我谈过几次话，出于这样的状态下，我也不便把我的身世情况再告诉他们。

但是那天之后，韩宝森对于“文革”还是开始感到有隔阂。加之与姚文元、王洪文出现意见分歧，他被清理出了造反派的队伍。等到1976年文革结束，韩宝森又因为最初的造反行为，被关押受审。

韩宝森：你对我审查也是应该的，但是反过来说，你把我关了两年，当敌人来对待，我也有一定想法，我不至于关两年。

韩宝森：回来以后经常听听广播，有时候在广播里面听听这是什么广播，一听这是评论中国什么事情就听下去了，听了以后呢，思想上起了一些变化，台湾方面来说如果说你们生活上有困难或者是你们个人有什么要求需要我们帮助的，你都可以来信告诉我们，就写了这封信，第一个对政局的看法，第二个请台湾方面帮助我寻找在台湾的父亲。

解说：1983年4月的一天，韩宝森突然听到了广播里在呼叫自己，从此更是天天守着收音机。过不多久，经人检举揭发，韩宝森因收听敌台，再次被判入狱。等到他第二次从监狱里走出来时，已是年过半百，妻离子散。

韩宝森：离婚判决是在1993年8月。在狱中办的离婚。我这一辈子呀哎呀生不逢时，对国家对人民没什么贡献，也做不出什么贡献。

解说：今天的“中央广播电台”，已转型为台湾面向岛外播出的官方新闻媒体。从2003年起，电台的英文台呼起用“RadioTaiwanInternational”，中文台呼随后也改为“台湾之音”，一直延用至今。

电台的现任总台长邵立忠，于2004年6月上任。作为上个世纪60年代出生的新一代台湾外省人，邵立忠具有更强烈的台湾本土意识。

解说：今天的金厦海域，游船往来其间。偶尔喊出一句口号，也只为了博大家一笑。而当年空飘、海漂的茅台酒、收音机，如今也已堂而惶之地摆上了商店的柜台。两岸的物资交流，早已过了以物易物的原始阶段。至于山顶上隔空对喊的喇叭墙，偃旗息鼓已经很多年。机房大门的锁，锈了；录音机上的灰尘，厚了。

2005年，洪秀枞、吴世泽、陈菲菲等人，也搭上了前往金门的轮船。几位隔着海，望了金门一辈子的老人，终于踏上了对岸的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