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林毅夫出现 台湾媒体都要问他想不想回台湾

程鹤麟：我在本片开头说到黄植诚，仍时不常地被台湾媒体追逐，现在我要提到另一位定居北京的台湾人，更是年年都被台湾媒体追逐。他就是北京大学教授、世界银行首席经济学家、副行长林毅夫。在中国大陆的经济改革中，林毅夫是个举足轻重的智囊。但几乎每次他公开露面，只要有台湾媒体在，就都要问他想不想回台湾。因为这位智囊有个众所周知的“历史问题”。

解说：2008年4月14日，林毅夫出现在世界银行的春季会议上。这次会议的主题，是在世界粮价高涨的情况下，如何继续援助贫穷国家。人们希望林毅夫，可以把中国的经验带给世界。相比此前被媒体追问那些，至今仍困扰他的历史问题，此时的林毅夫要从容自若得多。

林毅夫，原名林正毅，1952年出生台湾宜兰，1978年从国立政治大学硕士毕业后，赴金门防卫司令部，担任马山连连长，1979年5月泅水投奔大陆。当年的林正毅曾以台湾大学学生的身份投笔从戎，一度被军方和国民党政府当作楷模高调宣扬。

韩鼎洛：蒋经国到金门去也去看过他，好多大官去了都看他，他是明星连长嘛，大家都知道，很精干。

解说：然而1979年5月的一天，这位精干的马山连连长，突然消失了。

韩鼎洛：是不是被淹死了，那都是雷区，有没有在那里边，第一个想到这个人大概不会跑掉吧。

解说：“林正毅会逃跑。”这个想法在当时的金门守军看来，几乎不可想象。马山是整个金门地区离大陆最近的地方，马山连的连长通常被认为是最受重用的基层军官。而林正毅本人，不仅在大陆上无亲无故，更在1971年台湾退出联合国时，曾试图发动台大学生绝食静坐，以抗议大陆政府代表中国重返联合国。在这位本省热血青年的身上，似乎根本找不到任何投奔大陆的理由。

韩鼎洛：后来一清查他穿的那个连里边都有浮水的装备失踪了，他连里边的旗，连里边的大印，证件都带过去了，司令官就就跟我讲，要我找个收音机，听大陆的中央台和人民解放军福建前线广播电台，就听有没有他的消息，结果我听了大概好几个月后来就报告没有消息。

解说：在大陆隐姓埋名的林正毅，就这样从人间蒸发了。1980年，陆军总部宣布“林正谊死亡”，一场风波慢慢被人遗忘。然而十多年后，已从军中退役的韩鼎洛却突然从旧同僚那里听到消息，林正毅在北京，并已改名林毅夫。

韩鼎洛：我说你怎么知道，他说我的儿子跟他在美国，两个人谈起来，他说我儿子就问他，你当年是国家列入栽培的干部，你前途不可限量，你为什么要回来？他说我们都是中国人，我跟你同样爱我们的国家，我认为中国的前途在大陆。

解说：2002年，林毅夫在日本行医的表兄李建兴，向媒体公开了一封林毅夫在1980年写给他的信。信中除了拜托他照顾妻儿父母的殷殷之情，满篇都是对台湾，对中华民族未来的思索。

“台湾不该独立，更不应该再次沦为次殖民地。那么台湾到底应该往何处去？基于对文化、历史、政治、经济和军事的认识，我觉得回归祖国是历史的必然，也是最佳的选择方案。做为一个中国人，我觉得台湾除了是台湾人的台湾之外，台湾还应该能对中国的历史发挥更大的贡献。因此如何在不损害台湾人民利益的前提下，促使中国早日再度统一，是我辈有志青年无以旁贷的责任。”

解说：只是为“大中华”理想义无反顾的林毅夫，却成了忠孝不能两全的杨四郎。2002年，林毅夫的父亲在台湾病逝，台湾军方却以“投敌罪”补发通辑令，挡住了他回乡奔丧的道路。葬礼那天，妻子背着他的孝服，向父亲遗体代行跪拜大礼。棺木被封上的那一刻，林毅夫哭倒在北大的朗润园。

2008年的两会，史无前例地为已接到世界银行副行长任职书的林毅夫，举行了一场个人新闻发布会。即使在如此荣耀的时刻，谈及归乡的愿望，他仍不免哀伤。

林毅夫：我想清明节快到了，确实有这个愿望，我希望我回去是作为台湾的子弟回到台湾去。

解说：1979年元旦，也就是林毅夫到金门前一个月，美国与大陆政府正式建立大使级外交关系，台湾失去了最后一个重要的盟友。也是在这一天，大陆军方宣布“停止炮击金门”，而新发表的“告台湾同胞书”，提出“要考虑现实情况，完成祖国统一大业”。

这个新年，从厦门飘过来的广播，没有了以往的高声漫骂。取而代之的，是对亲情，对骨肉同胞的声声呼唤。

陈菲菲:过去叫国民党军官兵弟兄们，金门同胞们，就变成了，称呼也很亲切了，前面要加一个“亲爱的”啊那个亲爱的讲得非常地亲切。

陈菲菲:我们的歌曲也开始很柔软，比如说通俗歌曲很多了，李谷一唱的《乡恋》大陆这边很多人接受不了，但是我们已经开始放了。

黄清信：突然之间听到一首歌侯德健做的那首《龙的传人》，奇怪怎么会有这首歌，由对岸放过来大家都仔细听。这首歌唱了好多年，都认为我们是龙的传人，突然之间龙的传人换成他们的时候，你会怎么想，我们心里很不是滋味。

解说：心里不是滋味的，不仅仅是黄清信。在过去的十年中，一代台湾人经历了被逐出联合国，台日断交，以及台美断交。他们把自己比喻成亚细亚的孤儿，在世界的边缘哭泣着。面对大陆释出的善意，台湾还没来得及思考，就被汹涌的历史悲情所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