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枪林弹雨的间歇 开启了两岸最早的“物资交流”

程鹤麟：上个世纪80年代之前生活在福建、金门一带的人，可能都曾见过一种奇怪的景像：那就是天上真的可以掉下来馅饼，海边还经常会有糖果、烟酒冲上岸。和这些神秘礼物勾肩搭背一起降临的，是一摞摞的政治说教传单。这，就是从对岸飘过来的“糖衣炮弹”。台湾来的糖衣炮弹主要是日用品：毛巾、肥皂、背心，50年代末大陆自然灾害严重，台湾的糖衣炮弹以食物为多，连糯米饭都有；大陆的糖衣炮弹主要是土特产品，贵州茅台、山西老陈醋、金华火腿、西湖龙井茶，等等。为了打赢这场心战，两岸各出奇招，在枪林弹雨的间歇中，开启了两岸最早的物资交流。当然，所有物资白送，分文不取。

解说：从金门料罗湾往东北方向的路上，有一座被闲置已久的庭院。这里就是20世纪中后期，金门、马祖一代心理作战的总指挥部--光华园。心战大队被撤走后，台湾军方在光华园里盖了座心战资料馆。如今它也已被荒废，只留下些残破的遗迹，去吊唁那段被淡忘的历史。

光华园里，有一片空地，曾经是金门最热闹的地方。当年很多到访台湾的外国政要，来金门都要到这里来放一放气球。

除了空飘，金门还有海漂。在整个岛屿的最东端，有个近似V型的港湾，本因海产丰富，取名蚵壳墩。1960年，台湾军方依闽南语的谐音，将其更名为复国墩，并在此开展面向大陆的海漂行动。

80年代初期，黄清信曾在金门当兵服役，就在复国墩驻防。当时，两岸已停止炮击，宣传弹也已退出历史舞台。空飘、海漂成为心战发放传单的主要途径，寄托着台湾尚未熄灭的反攻大梦。

黄清信：有高级长官来的话有一个海漂示范，曾经友邦国家，韩国什么友邦国家长官来都会看海漂。

解说：从复国墩放出去的海漂品，有一些会随着洋流漂过狗屿湾，在福建泉州的围头被冲上岸。

解说：洪建财围头村民兵营长，1958年炮击金门时，他是福建一带出了名的“战地小老虎”。他受到过中央首长的接见，他的故事也曾被搬上戏剧舞台。其实早在炮击金门之前，13岁的洪建财就已跟着村里的民兵，冒险划船，到金门附近海域漂过传单。

洪建财：小鬼不怎么懂得政治，就是有个好奇，用船开到半海要顺风顺流水放过去，以前金门有些会开枪会开炮，晚上放比较保险，为什么要开那么远的地方呢？因为你开到已经靠近金门放下去比较保险，这边放不一定漂到金门，金门毕竟有一个限度嘛。

解说：大金门北面的小嶝岛，距离金门仅3公里，岛上居民世代以打渔为生。在两岸划海分治后，他们成了离前线最近的平民。

洪秀枞：现在小登那个房子还有些打破现在还没有修复起来，传弹死人很多啊，白天看到，我们下海去抓鱼，他就炮轰，他有一次打到我们大登的汕头，那是1959年，一个红炮弹从中间打下去爆炸了，以后31个孩子死了。

解说：战火中求生存的小嶝百姓，加入了大陆军方的对台宣传战。洪秀枞16岁当上小嶝的副乡长，是又一个因八二三炮战，在大陆家喻户晓的民兵英雄。当年，她不仅带领小嶝的民兵站岗、放哨，也帮着驻防的解放军开展对敌心理作战。

解说：洪秀枞也想做空飘，苦于没钱买气球，就想到了风筝。他们将宣传品吊在风筝的线上，绑上一根蚊香，再牵一段木头，放在海面上向金门漂去。

洪秀枞：就像有一个人牵着它走，一个风筝最少可以带两斤最多可以带四斤，我们这边是北边一定要北风，到了金门以后，香烧到线就断掉了它就在风中飞了。

解说：空飘、海漂虽然热闹，但国共双方很快就意识到，这样单纯投放传单的做法，效果非常有限。

解说：汪启一当年是台湾军方的情治人员，他的建议得到了心战大队的认同。军方很快发明了一种巨型汽球，搭载量可达四百磅，覆盖范围可达江西、湖南，更曾一度飞抵印度和中东地区。

韩鼎洛：气球大概有几十公尺，当我第一次看到的时候感觉到不可思议，有一年一个高空气球飘到了沙乌地阿拉伯，还有一年印度政府把空飘气球和飘的东西运到联合国在联合国控告我们侵略他们的领空。

龚洁：有的时候一个天上一看几百个这样的大气球高高地慢慢地这样漂过来，空漂掉下来的，那个体恤是背后画了一个隐型的图案，这个农民不懂的呀，就穿在身上了，出了汗以后，一边劳动一边劳动背面国民党的旗就慢慢地出来了，所以很快的种地的老百姓就看到了，你捡到了国民党空漂的衣服你都没有交。

解说：龚洁给厦门市委书记做过十年秘书，并在后来筹建了厦门博物馆。在两岸心战最热闹的六十年代，全国各地送往厦门的物资，都是由他安排分发，再被漂送去金门。

龚洁：国务院专门有指示的，每到那个时候就送到厦门来，作为宣传祖国的强大，中国各个省市的最高级的特色产品，都放到海上漂过去。

龚洁：中华牌香烟自己也抽不到，茅台酒自己也喝不到，但是漂过去的很多，有的是整个掉到海里面去了，我们觉得很心疼，但是上升到政治的宣传品就不在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