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子东:我总觉得就是说这个大的事情,我觉得我们的新闻界有点奇怪,我们关注周正龙的篇幅都超过关注土地流转的篇幅。
我是在乡下待过,我们不用很高深的理论,我们就讲一个最简单的事情。这次中央的文件说,全国18亿的农地,这个农地不能改变,宅基地可以流转,那这个宅基地的价钱就会很贵。最简单的,窦文涛假如说你分到10亩地,其中1亩是住的,9亩是耕地的。你这个9亩,你再怎么流转出去大概就2万块钱,可是你这一亩宅基地,可能就有20万。
那你想,接下来会发生一个什么事情?就是有很多在这两者之间的划分,就会有很多猫腻了,你明白吗?就是这块地到底算是耕地、还是算宅基地?地你想全中国有各种不同的地貌。
窦文涛:不是不能改变现有土地用途吗?
许子东:对,不能改变用途。
梁文道:对,为了保证这个农地,基本要提供粮食安全嘛。
许子东:但是你想这是个大概的数字,在每个村庄,比方说我是1800亩耕地,我有100亩是住宅地,但是住宅地如果这么值钱的话,谁来决定这块地什么用、那块地什么用呢?这不就是各级官员。怎么来保障全国一个总数,你下到每个县,下到每个乡,这块地是只值2千块,这块值20万。你想想,这么一划,这个中间划的这个人的权力是多大?我没听说有任何规定说禁止干部去参与流转。
梁文道:但这个东西,你刚刚说为什么新闻界比较谈的比较少,其实也不是谈的比较少,只是没那么热,为什么呢?其中很重要的原因就是中国农村问题,比如说在农村改革太复杂,就是左派、右派讲的都有道理。
所以,大家都不好表态,都不知道他到底应该怎么去想,比如说像政府,它说要土地流转,比如说比较自由派的讲法,他们的讲法是什么呢?就是说过去农村的这个地,流转权不完全在他手上,所以会发生什么问题呢?过去那么多年我们听说,比如说地方来征地,征了地之后贱价卖给开发商,或者卖给别人,然后农民就分的很少很少了。
现在,就把这个权回到你农民手上,就是政府来征地没那么容易了,这是一个讲法。可是你也可以从另外一个说法来讲,就是说农村的议价能力有多高?就是说我们平常买卖,我要有议价能力,议价能力依靠什么呢?第一,我要知道充分的市场讯息。
许子东:对。
梁文道:我要知道同样一块地,隔壁村、隔壁县怎么卖?人家出多少钱?你要干什么?你是谁来买这个?我要知道这些我才能议价。然后还有就是我的社会地位啊怎么样,因为还包括它象征资本,因为有时候有些地方政府很不象话的,真的就来欺负你农民老百姓的,就跟你说国家有什么政策,糊弄你都有的,有忽悠一些什么政策、什么条文出来都有的。这种情况又怎么办呢?这些问题农民太弱势,他没有议价能力。
许子东:接下来马上会出现一个什么?就是这种流转的经纪人,他们会变成一个非常大的势力,他肯定要附庸在大的地产商后面,比方说我看到这个湖,这个湖边有些地方我看中可以盖别墅,那我要想办法要把这个地弄下来,我跟农民会说我盖别墅吗?我不会说,哎,这种不出什么东西啦,这地瓜都长不活啦,什么、什么的,大家一压起来,但是农村他没资源啊。
农民是弱势群体 容易被欺负
你知道我有一则新闻我看了特别不安,就是说天津这次做试点,让农村住楼房,本来农民住在这一摊都是平房,对不对?他说让农村住楼房了以后,多下来这个地马上可以发展产业了。我这个有一个非常坏的记忆,我在江西插队的时候,那个时候的叫“城市青”,文革当中那个时候军人管制,就弄了一张图,叫每个农民来看,还编了一首歌,说那个将来理想的社会主义新农村中间是一条河,两边是机耕道,然后是高楼,然后叫农民,然后叫我们去把那个弯的河就挖直,真的我们去挖直,然后我记得当时的农民,我还记得他们在议论,说住楼房了,住楼房了好,可是哪里养鸡呢?那我这猪养在哪里?我三楼的人养猪,那个猪的粪掉到二楼去怎么办呢?你明白吗?这农民当时真的是很弱势的,你开始跟他讲,你这个一搬到楼房,很给你一笔钱,很多农民可能乐呵呵的就进去了。
梁文道:就答应了。
许子东:然后就把宅基地就被那些商人就包转掉了,所以我现在就是不知道,我这个人现在就是说,我自己眼前手头很多重要的事情都做不了。可是我在想一些跟我没关的事情,我就在想我们的传媒这么大的事情,天津已经推出试点了,要把农民住楼房啊,你全世界哪里看到农民住楼房过?哪里有?美国最大的农庄有农民住楼房的吗?
窦文涛:那他们去哪儿?美国人住木头房。
许子东:当然就是平房了。
梁文道:还是平房。
许子东:农民周围要有自己的空间,养鸡、养鸭。
窦文涛:就是楼房也是扛着个锄头下楼也不太方便嘛。
梁文道:对,没错。
许子东:还得给你装电梯吧。
梁文道:而且这儿还有个什么问题呢?
许子东:欺负农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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