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戈辉：有印象。

黄玉斌：她是上海人，她悟性特别好，动作也协调，但是力量不强。但是我说练体操有两种方式，一个是靠体能，就是我完全靠我的素质好去完成动作。我说另外一种就是完全靠技术要领去完成动作，这两个都能达到你的目的，所以对她我就采取这种办法。经过一冬天的训练以后，大回环非常漂亮，跟所有训练馆的姑娘们要领完全不一样，每次高低杠的时候都非常吸引眼球，别人都看她去。

而且她当时做分腿前空翻也非常高，跟男子高度是一样的。所以说当我们再经过一年的成套的编排以后，第一次她参加日本世界青少年比赛，她的这套动作之后，一下子在国际上产生了巨大的反响，一看中国的女子高低杠，产生了一种新的理念，完全是采用男子技术，所以她那次拿了一个高低杠的少年冠军，第一次拿成绩。

黄玉斌：我那时候是1985年当教练，到1988年年底的时候，1988年汉城奥运会，那时候我们也是兵败汉城，包括我们的老队友李宁也遭受了挫折。有些教练就退下来不干了，所以说那时候，可以说我是叫临危授命了，就是转带男队，因为我那时候刚刚把这几个小女孩整理得差不多了，马上就要参加世界锦标赛了。之后我又带男队，这几个大的跟我差不了多大年龄，所以说在他们心目当中会产生，当时没有产生那种威慑力。

许戈辉：其实体操好像挺讲这个的？

黄玉斌：一定要讲究教练的威慑力，不管是什么项目。

许戈辉：要不你根本带不了，你怎么让他们服的呢？我听说小双和你直接产生过冲突？

黄玉斌：当时这些队员，因为我跟他们年龄差别不大，我接他们我也挺挠头的当时，我说我用什么办法呢？第一我说我一定要用技术，先用技术，让这些运动员服你，因为我们这行他就只认技术，你有教学能力，他绝对会服你，如果你没技术的话再跟他讲他不听你的了，他自己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如果你有技术，他感觉你解决问题，他就开始慢慢服你，到最后他离不开你。

许戈辉：特别想知道这个过程，前两天小双上我节目的时候，我们总结说这次为什么男团表现这么好，他说这里边没得说，除了这些队员自己的努力之外，灵魂人物黄玉斌，你们一定要好好说说他，讲讲他的故事。我说过两天黄指导就来让我的节目。小双也是一个很霸气的人。

黄玉斌：对。

许戈辉：但是他提到黄玉斌这三个字的时候我可以看出他的敬意。当年他不是对您这样吧？

黄玉斌：当年不是，包括李春阳那些大队员。有时候你叫他们起床的话，因为那时候我要以身作则，冬天的时候，出操的时候，那时候我们在训练局，还没有搬家的时候，那时候六点钟出操，我在家里面住的话一般5点半起床，5点50肯定要在楼下等他们，我训练有一个要求，就是说我每次训练课一定要走在运动员前面，包括到08年奥运会每次训练我都要提前他们十分钟，甚至有些教练没到我都到了。

黄玉斌：我下楼一看没有几个人下来，然后我就让下来的人，我说你们赶紧给我叫下来，必须给我叫下来。叫下来之后，跑步，给他安排跑步，有的人就慢慢腾腾的，因为我是个新教练嘛，年轻教练，都不使劲，我说那就靠倒立咱们就在外边靠吧。

因为我毕竟是个教练，再怎么样必须先听我的，我能看出来他们在这个过程当中在试探你。这个过程需要挺漫长的一段时间，不是一天两天，经过一冬天跟他们在一起，通过我的教学发展他们一些难度动作，他们进步得非常快，这种进步，他们学会了难度动作以后，无形当中就开始对你产生信任了。

所以那时候他们老是跟我称兄道弟的，那时候这些孩子们跟我们这批队员不太一样，喜欢喝酒，有时候为了跟他们能够打成一片，有时候跟他们一起喝酒。有时候他们自己偷着喝酒，喝醉了，我说你们喝酒为什么不告诉我一声，我说咱们冬天训练是最重要的，那个时候我们马上准备锦标赛。之后他们到现在也跟我开玩笑，黄导那时候不通知你你是不是不高兴，因为我们没叫你一起喝。

黄玉斌：通过一冬天他们训练气色非常大，1999年在斯图加特的比赛，那时候我们一下子翻到了第三位，战胜了日本，拿了双杠的冠军和男子单杠的冠军还有高低杠的冠军，这三个冠军都跟我有关系，高低杠的冠军就是我带的那个小女孩樊迪拿的。李靖拿的双杠冠军，李春阳拿的是单杠冠军。从这时候他们拿了金牌以后，因为他们到了一个新的起点，过去他们都不是世界冠军，当到一个新起点之后他们慢慢就开始产生对你的信任了，可以说慢慢开始产生对你的依赖了。

许戈辉：可是在这个过程中，别人不信任你，甚至质疑你的时候，你自己心里怀疑过自己吗？

黄玉斌：我自己没有怀疑我自己，我特别相信我自己，我真的相信我自己有这个能力去驯服他们。当1989年锦标赛完了以后，李小双是1990年初来的，到这来之后，他当时比邹凯还小，16岁的时候，我说你们管这几个叫师兄，一个一个拜师兄。我说你来的任务就是在明年亚运会上拿金牌，他一听我刚来就让我在亚运会上拿金牌，他挺怀疑我讲的话。

但是也是通过训练以后，李小双这个人他的特性确实是，我在这么多教学当中，他在比赛当中杀气是最足的一个，他见谁都不服，所以说有些运动员条件好的能学这个动作，他也不服，他条件不好他也说我也能做，往往他真的完成了。

许戈辉：其实作为教练员还是挺喜欢这样的队员。

黄玉斌：对，所以说跟这批队员是不同时期的一种方式，我觉得这些父子关系跟他们是兄弟一样的。当李小双在1996年亚特兰大之前跟我发生过一次冲突，那时候我让他练，当时他可能有些伤痛，那时候我年轻也是气盛，脾气也大，我说你不完成决不能让你走。他坐那就不动，我拿茶杯，我一摔茶杯就碎了。他一看我发了脾气之后他也就完成了。所以我们这些运动员在一起有很多酸甜苦辣的事情。

许戈辉：我现在这样看你很难想象你还可以摔茶杯。

黄玉斌：原来年轻的时候带他们是真脾气，因为他们毕竟跟我年龄差别也小。

许戈辉：现在您自己的脾气变得平和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