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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建国初期“捉襟见肘”

梁文道：美国建国初期，真的是百废待举。当时美国这个所谓的联邦政府，根本是穷的不象话。比如说，帮它打这场革命战争的军人回到老家的时候，欠了几年的薪酬都发不了，因为没有钱了。于是这个国家信用破产，欧洲的银行、商人都不愿意跟美国人做买卖，各州之间也矛盾不断，真的是非常的混乱，这个国家简直是不像样了。于是这时候这些建国之父，还有各州的一些政治精英觉得不对劲，说得好好聚下来谈谈这事该怎么办。他们要谈的事就是要不要为整个联邦写一部宪法出来。写了这个宪法出来之后，希望就能够解决建国初期的各种混乱、中央政府贫弱、老百姓的生活得不到保障等等的问题。

那么这就是很有名的费城制宪会议了，也就是跑到费城这个地方要制订宪法。这个会一开就开了好几个月，会议整个过程是完全保密的，为什么呢？因为怕会议里面这些东西，要是事先泄露出去，老百姓有意见，那么就完全会影响这个会议的进行了。于是他们想到，先把宪法起草出来，写出来之后，再拿到13州去各自表决，如果有九州通过的话，这个宪法就成立了，联邦政府就成型了。这是世界史上面最古老的成文宪法之一。

从中国人的角度去看美国人的经验

今天我们都说美国是个很年轻的国家，但是大家忘记了，它是依据成文宪法建立起来的最古老的一个国家。这些制宪之父在美国，现在看来是拥有至高无上的地位。关于这件事的故事是非常有趣、非常曲折。这一帮人，各自代表的利益都不一样，各自都有自己不同的想法，他们怎么样在短短一百多天里面，去写出这么一部宪法？而这个宪法经过早年的实践，居然也能够顺利完成，即使到了今天，看来也相当的稳当，甚至不乏精彩的地方，这到底是怎么办的到的呢？

今天我给大家介绍一本书，就是林达《近距离看美国》系列的第四本《如慧星划过夜空》。林达，不用我多介绍，我相信很多人都已经看过他的书。林达是最近十年来，很努力在中文媒体上向大家介绍有关美国历史、美国现况的作者。其实林达是个笔名，是两个人共同用的笔名。首先，林达最大的妙处、最厉害的地方就是叙述的能力非常强，很会说故事，把美国的很多事情用故事的手段讲得娓娓动听。

第二，由于他是中国作家，住在海外，所以，他特别懂得如何从中国人的角度去看美国人的经验。这时候，一比较起来，就会发现很多很好玩、很有趣的地方。虽然关于费城制宪会议有不少其他的好书，比如像包恩夫人那本《费城奇迹》，是根据原始的材料写出来，非常真实，让读者有身临其境的感觉。可是，我觉得林达写的东西更适合中国人看，因为他能够点出中国人最应该关心的地方。

绅士开会 国父们的难得品质

我们说费城制宪会议是很妙的一个会，怎么妙呢，就是你会觉得像是一帮绅士在开会。当时这个会议要保密，可是有一个人，后来被称为美国宪法之父，他就是麦迪逊。当然这里面起作用的还有其他几个建国之父，这帮人都很重要。但是问题是，是麦迪逊从头到尾把这个会议完整的记录下来，使我们知道整个过程。这个过程里面很多的争吵、很多的意见。

但是，到了最后，大家都能够相忍为国，互相妥协。麦迪逊跟汉密尔顿，他们两个原来的一些主张，完全没在这个宪法里面出现。汉密尔顿是很强烈的国家主义者，就认为联邦政府权利一定要非常大，甚至主张要有一个像国王一般的超级元首能够对法案有否决权。但是问题是没有办法通过，这个宪法到最后即使不合他们的意，但是只要大会通过了，他们就义无反顾的回到自己的州去推销宣传这部宪法。为什么他们能做到这样的妥协呢？这就是我觉得这帮宪法之父的难得品质了。

华盛顿最喜欢种田 国父开会要借钱

我们再看回这个会议。当时这个会开的一点也不轻松，很多人是要变卖家产去开的。

为什么呢？不要以为这个国家建立了、当了官了，就有钱了。才不。当时，公职是种荣誉，是不赚钱的。很多人，就算到费城去开会，都没钱去。其中最重要的一个人就是华盛顿，后来也有很多人批评他，有些东西做的不好。但是我个人认为，他依然人格非常高尚，在人类的政治家历史上面是个很伟大的人物。

他怎样伟大呢？比如说他当年声望那么高，带领美国打赢了独立战争。三年之后，他把君权交回大陆会议，然后他就回家去种田去了。他最喜欢的事就是看着自己那片庄稼，在那边种田，就觉得很舒服，很愉快了，千万有事没事别搞他。但问题是，这回开制宪会议，麦迪逊他们心想，必须有个人出来压住场，平衡各方。这就得找华盛顿，他威望够高，因为大家觉得华盛顿人格很高尚，当年有机会当皇帝他都不当，这样的人出来主持会议，老百姓就放心了，就不会觉得这帮人在密谋什么。于是就请他出山。

他来得也很累很辛苦。他真的写一封信跟他的一个表兄弟借钱，才筹足了路费来到费城开会。根据林达的描述，这故事真的是很感人。当年华盛顿开这个会之前，美国中央政府实在没钱，欠了革命军的粮饷是发不出去。于是，有一帮军人就起来想搞革命、要叛变，有人就劝华盛顿出来当国王，他就写信骂他们，说你把我看成什么样的人，我做错了什么事，让你觉得我是这样的人。

到了最后，他赶去参加兵变之前的一个会议，对着底下那帮兵，他掏一封信出来，说我给大家念一个议员写的信，大家听我说，别再这么干。他就掏老花镜，掏半天掏不着，就喃喃自语，说这么多年，我老花也厉害，头发也白了。底下那帮兵看着这个老元帅，当年率领他们出生入死，他也一样跟他们挣不到钱，就纷纷哭了。然后这场美国早期最可能出现的兵变就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