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卷八分钟》节目在凤凰卫视中文台播出

主持人：梁文道

首播：周一至周五18:45－18:55

英首相布朗想学美国出“圣书”

梁文道：现在的英国首相布朗，曾经是爱丁堡大学这个名校里的政治学教授，是个饱读诗书的学者。他在曾经做财政大臣的时候，召集过一帮首相，跟他们商量一件事，商量什么事呢？他说他很羡慕美国，他也想学美国那样，帮英国弄一本书出来。这话什么意思呢？就是说他认为，美国这个国家很特别，特别在这个国家的精神、气质、制度，几乎用几本书就都能够把它全部描述完毕。而且这几本书，甚至被称为圣书，是美国人几百年来都很遵奉的一个原点。于是他认为英国也应该弄这样一本书。

这些美国圣书，也就是美国的所谓建国时期的一些最重要的基本文献。这些基本文献很奇怪：它一方面使得今天的美国财大气粗，觉得自己建国的基础非常稳固。现在的美国人为了这些建国基础感到非常自豪，甚至觉得自己可以称霸全球。但同时，另一方面，那些最批判美国的美国学者、或者美国的左翼知识分子，也都常常回朔到这些圣典、圣书，拿出里面的文字、或者里面的精神，来批判现在的美国的所作所为。

大知识分子写“小册子”

这几天我就要给大家介绍几本美国的圣书。其中一本，我觉得这一本非常重要，THOMAS PAINE，托马斯·潘恩，他写的一本小册子叫《Common Sense》（《常识》），很早就已经被翻译成中文了。这本书重要在哪里呢？就在于它很小，而且文字很简单。一般，我们觉得一个伟大的知识分子、一个伟大的思想家，应该要写一些经典的宏篇巨作。可是，在西方知识分子的传统上有另外一条路线，就是有这么一种知识分子，他的影响来自于他写的小册子，小册子是一种很重要的沟通形式。什么意思呢？就是说他们这些学者或者知识分子，用最浅显的语言，把一些思想很简单地表述出来，用一些非常打动人的文字，把它传达出来，然后印成一种很薄、很小的小册子、很便宜。于是到处散发，到处卖，这样影响力反而更大。

比起很多砖头般的巨著，这种小册子，往往在人类历史上起的作用更大。比如，今天我们讲这本《CommonSense》，当年在北美13州、北美殖民地里，总共人口才只有250万人，但是有12万人买了这本书。当时在华盛顿率领的军队，据说每一个士兵的背包里，除了自己的粮食、衣物、弹药之外，都有这本小册子，每个人翻的是滚瓜烂熟。可见每本书对美国的影响有多大。

这本书是在1776年1月10号发表的，同年7月4号，美国发表了《独立宣言》。这本小册子对后来的《独立宣言》影响非常大。因为在美国独立战争的初期，即便是华盛顿，心里也没底，不知道他们到底是不是该独立。一开始，他们觉得还是要向英国国王争取一个正当的权利，而不是想真正要独立。可是，托马斯·潘恩在这本小册子里面呼吁美国人民要放弃幻想，我们要的就是独立。

说起来很奇怪，托马斯·潘恩原来不是美国人，他出生在英国，从小就失学，家里面很贫穷。后来，认识了美国建国之父中的一个，就是富兰克林。富兰克林把他介绍到美国去，他刚到美国就很同情北美殖民地人民的处境。于是，就开始写文章，鼓励他们要搞革命、要搞独立。后来终于出版了这本小册子《常识》。

“政府是必要的罪恶”

他讲美国为什么要独立于英国呢？他并不是从英国有多虐待美国这个角度去谈、不是从英国有多暴虐这个角度去谈。他一开始就跟美国人谈一个很基本的概念：什么是政府，什么是社会，什么是国家。由此他推导出美国人为什么要独立，并不是因为英国对他们不好，而是因为他们根本不需要皇帝、不需要君主制，他们要的就是一个共和民主的政体。

我们看看这本小册子，第一段就已经写的非常爽快、直接、明白了。他说社会这种东西是出于人的天生需要，而政府却不一样。政府是来源于我们人类的邪恶跟弱小。什么意思呢？他说社会之所以形成，比如说市场之所以形成，是我们人有所需要，我们要交易、要互相的有来往，于是有社会。可问题是，光靠这个社会自己运作是不行的，因为人会犯罪，人有邪恶之心，所以我们才需要有政府去控制我们、管制我们。

但是政府是什么呢？政府是必要的罪恶。我们不要以为政府很好、很良善，我们都很崇拜它、拥戴它，错了！政府常常是我们要小心防止的东西，它很邪恶，因为它是用来控制我们的东西，而且它很容易滥权。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就要区分出政府的不同的政体有何高下之处，当然最坏的就是君主制。他在这本书里猛烈抨击君主制。他说上帝造人分男女，那是天生的。人有好坏，那也是来自上天的旨意，人力不可违逆。但是凭什么有些人天生下来就能够管着其他的人呢？这是完全不合理的。然后他大骂当时的英国国王乔治三世，说他是一个畜生。接下来他更激进地说，欧洲历史上历代的皇帝，都比不上美国普通大地上的城市老百姓良善。他认为美国人应该彻底地站起来。

“伟大人物”晚景凄凉

托马斯·潘恩后来还跑到法国，参与法国大革命，他是穿梭两地的革命家，真正的国际革命家。问题是，这么一个伟大的人物，到了最后，晚景很凄凉，为什么呢？因为他在法国革命遇到挫折，被关在监狱里。他希望华盛顿能救他，证明他是美国公民，但华盛顿当时正在跟法国、英国搞外交，不想得罪其他国家的政府，就不管他。他就觉得华盛顿忘恩负义。后来他总算回到美国，但是死在一个埋葬贫民坟墓里，出殡的时候只有6个人去送别这位对美国建国来讲这么重要的伟大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