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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卷八分钟》节目在凤凰卫视中文台播出

主持人：梁文道

首播：周一至周五18:45－18:55

梁文道：全世界各地都有很多人在抱怨，美国好象在输出一种文化侵略。比如说从好莱坞的电影，到迪斯尼的卡通影片，再到各种各样的流行音乐、流行文化，还有速食快餐……好象美国文化真的称霸了全球一样。但是这种文化侵略，说到底不能怪美国政府，不能认为是美国政府在背后有阴谋、有动作。可是有一种文化侵略，或者说好听一点叫做"文化输出"，的的确确是有政府在背后操纵。

今天要给大家介绍的这本书《Who Paid the Piper》，是本非常轰动的书。这本书已经是本老书了，是1999年出的。自从这本书出版之后，接下来这几年就有很多很多的书，重新回顾冷战时期搞的文化冷战。所谓"文化冷战"，指的就是当时美苏两大阵营怎么样向全世界各地，或者向对方，进行一种文化上的心理战，输出自己的文化，强调自己文化的优越性，从而强调自己体制的优越性。这是场意识形态的战争。

美国成立CIA只为接手"纳粹遗产"

这本书的作者叫做Frances Stonor Saunders，桑达斯。是一位很认真的作者，做了大量的研究和资料搜集，写成这本书。这本书谈的就是美国在冷战时期，主要由中情局怎么样去发动一些文化战争。这个故事必须说回到二战刚结束，苏联、美国、欧洲纷纷拉起了铁幕，然后在柏林这个地方，大家正在研究怎么清算过去纳粹的遗产。

所谓纳粹遗产是什么？比如有一些大指挥家（福特万格乐或者贾卡拉），都曾经是纳粹的同情者，纳粹的支持者。那么对待这批人，该怎么办呢？这是当时占领柏林的盟军的首要问题。

有一个人专门去处理这个问题，叫做Michael Josselson。这个Josselson是个很特别的人，他是欧洲出生的犹太人，能够流利地说四种语言，对上流社会的文化有很深厚的认识。他跟另一个叫纳伯可夫的伙伴，就是大作家纳伯可夫的弟弟，本身是个作曲家。他们两个人就合作，在柏林帮美国政府去想办法，帮那些有案底的、有纳粹合作者背景的人过关。

当时美国有这么一个想法，就觉得这些人虽然过去为纳粹服务，可是冷战马上就要开始，现在的对手已经不是纳粹党、而是苏联共产党了。这时候，要想办法让这些过去支持纳粹的人转过来支持我们，所以要重新启用他们。Josselson就负责搞这种工作。

结果后来，美国就成立了中央情报局，CIA。中央情报局是二战之后才成立的，在此之前美国没有一个非战时的、永久的情报机构。中央情报局一开幕，这个Josselson就被招募进去，在里面负责的工作叫做OPC，就是政策协调办公室的工作。政策协调办公室就是专门搞文化冷战。文化冷战就是向欧洲，乃至于世界各地宣扬美国文化的优势。

大家要知道，当年欧洲人虽然二战打完之后满目疮痍，是美国解救了大家。但心里面，大家是看不起美国的，觉得美国乡巴佬，没有什么文化。可是二战之后不一样了，美国输出了多少的东西？不要说那些流行文化，讲高档的，音乐界里面有科普蓝……严肃文学就更厉害了，像海明威、福克纳……戏剧界田纳西、威廉斯……这些人都是二战之后逐渐地红遍全球、扫遍全球文艺圈的。

动用航空母舰送巨幅油画亚洲巡回

这本书讲的就是这些人成功地征服全球的背后，都有中央情报局的黑手在里面。其中一个最骇人听闻的故事，也是过去传闻已久的一个传说，就要说到美国的视觉艺术。大家知道美国在二战时期，已经开始有一批很前卫的艺术家聚集在纽约，出来做他们的艺术品。

比如说其一个非常有名的大人物Jackson Pollock，波洛克。波洛克呢画的就是抽象表现主义，就是抽象画，但是跟毕加索那种抽象画不一样，它还是非常有表现性的。他的绘画就仿佛喝醉了酒一样，像我们中国人玩草书、玩泼墨，在很大的画布上面，挥洒自如的淋漓尽致地去画一副画，用油墨的表现力去表达他澎湃的感情。

一开始，连杜鲁门总统都觉得这种画很不够格，是很粗俗的一种艺术，比不上过去欧洲大师。但是当时中央情报局有想法，中央情报局认为这种画很好。他们觉得这种画能够张扬出美国那种对自由的热爱，讲究个性，讲究无边无际的创作的空间。而且这帮画家也都很有个性，个个都像嬉皮，都是那种波希米亚人。用他们去宣扬美国代表的个人主义、自由精神是最好不过。

反过来你看，抽象画这玩意儿，苏联、当时的中国肯定不能够容许。当时的共产主义国家阵营讲究社会写实主义，绝对容不下抽象画。所以抽象画反而正好能够代表美国是多么了不起的国家，它的文化有多自由多奔放。

于是CIA就跟赫赫有名的纽约现代艺术博物馆合作。中央情报局资助现代艺术博物馆，而现代艺术博物馆从馆长到董事会，都曾经帮中央情报局干过事。他们合作起来把这些画到处输出到全球，拿到欧洲、海外到处去展览，然后策动当地的海外媒体给他好评。

最夸张的时候，是波洛克他们这帮抽象表现艺术的画家，他们的画太大，一般的货船不好装，于是曾经有第七舰队用航空母舰运载他们去亚洲巡回。所以回过头来看看，为什么20世纪之后，纽约会成为全球的文化中心、艺术中心？当然有它自己蓬勃发展的原因，可是原来这里面是有中央情报局在支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