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花赋》戏剧名家的苦辣酸甜
2008年10月06日 16:19凤凰网专稿 】 【打印

周瑛琦:古语道“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这句话说得很有意思。我们看到中国人在历史中确实经历了不少的磨难。在这里讲到我们的戏曲界的朋友,不同于西方的歌舞剧。其实他们下的功夫是我们想象不出来的。唱念作打统统都要精通,从那么小就开始练功,背的那些词。所以你可以想像,我们这一代的艺术家真的是很不简单,特别是像尚长荣以及裴艳玲他们这一代,因为他们是伴随着新中国成长的一代戏曲艺术家,他们所经历的那段动荡的岁月对他们来说,其实也是有另外一种收获的。

尚长荣: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这个戏曲界是个重灾区,诸多老艺术家、名家、崭露头角的精英、新秀,都受到了一定的冲击。这一段痛苦、困苦、灾难,是语言难以表达的,甚至于这个文字上也难以表达的。应该说戏曲界受到的磨难深重。

周瑛琦:您生存下来,您保护自己。

尚长荣:那个时候我是二十多岁,还不到三十岁,不单赶下舞台,是打追光、拉大幕,用这样的手段来惩罚人,是对整个艺术活动、艺术工种的亵渎。拉大幕、打追光是非常光荣的,是我们一晚上演出不能忽视的一个重要环节。但是他们不让我演出,我大幕拉得很好,让我打追光。那时候的追光不像现在追光灯很先进,就是一个聚光灯,在那个上面打。那时候我打得很好,因为什么呢?我觉得一台无二戏,每一个环节都应该很精确。后来让我演匪兵、演日本兵,我会演得很像。又让我演日本官和什么胡传奎,我也能演。

周瑛琦:那你的心境是什么?心境是说这个事情木头青砖瓦把我放在那儿、该做什么就做什么?还是你在想我要锻炼、这是一个锻炼的机会?尚长荣:还是你是怎么去想、怎么去调整。他们这种方法,用这种要惩罚人的方法,是污作的。但是这个工作、这个工种我觉得是神圣的,准确无误,完美无瑕,因为我是演员,我是戏曲人,这个是这个工作分工是没有大小的,没有大小的。所以直到现在,我演角色,我舞台上、在排练场上拍戏,有的人说尚老师您这么大岁数,你省点力。我说捉捕到的准确的情感,不能轻易的去懈怠地去对待,不能用懈怠的这种情感去演、去对待。说现在排练我可以随随便便,你这样随随便便,你舞台上绝对演不好戏。用这样的创作态度绝对演不出精品力作来。

解说:裴艳玲从九岁担当主演到十三岁,在她看来那是一个辉煌的时期,获得无数的掌声,还两次受到了毛主席接见。对于文化大革命那段岁月,18岁的她与尚长荣却有着不同的感受。

裴艳玲:我16岁、18岁这个时间,我觉得还是个好事呢,哎呀我可不演戏了,原来老那么演戏挺累的,一休息就十年。吃又吃不好,睡又睡不好,结果那会儿人家定了就是男不演女女不演男嘛。

周瑛琦:对你来说完全就是封闭这条路了。

裴艳玲:封路我就觉得那会儿对我也好了,它不让我演反而我倒没有受污染。老实说有弊也有利,不好的就是说不能在舞台上再像我小的时候那样一天演四场了,有那样的黄金的那种实践。但是有利的一方面,它使我那个老的戏的那个味道、那个老的那种传统的应该是长成什么样子,一下子就给我封起来了。我自己那个记忆里边的那个旋律也好,那个形象也好,就全都保护起来了。因为只能演那几个戏,那几个戏我又都看不上,我看不上样板戏的。我觉得它在讲什么?

周瑛琦:那你有想过就是说可能我一辈子再也不能演?

裴艳玲:不会、没有。因为我觉得它不好。

周瑛琦:你知道它这一期会过去,你还会得等待

裴艳玲:对。

周瑛琦:你还会保持最佳状态?

裴艳玲:没错。

周瑛琦:你还练功?

裴艳玲:没错。

周瑛琦:你还吊嗓子?

裴艳玲:没错。我偷偷的嘛。

周瑛琦:吊嗓子偷偷的很难吊。

裴艳玲:没关系嘛,到那个山上去、野地里去,那棒子高粱全长上,钻那里边去,咿呀你唱一样啊。

周瑛琦:那你心里不痛苦吗?你必须要这样。

裴艳玲:你要说一点痛苦也没有当然也不实际了。但是老实说,我就觉得有一句话,十年河东十年河西嘛。我有一年半是生活在我的老家,因为他们两派在打嘛,我怕死,我就回到我的家乡。一到了我的家呢,那些老乡们还是爱听老戏。一到那个地头上啊,他们叫着我的小名,说再给我们唱个《借东风》。

周瑛琦:你的小名是什么?

裴艳玲:我的小名叫信,就是仁义礼智信嘛。这是一个秀才给我起的名,他们管我叫小信,加了个小字好叫。那些老百姓,我到现在我都觉得真正有文化的人,不是说你拿了什么硕士文凭,你认了多少多少汉字,是在老百姓那里。你看他们竟然外边搞着文革,八个样板戏已经统治了整个舞台,没有别的声音,也没有别的动静。他们就敢在地头上那个铁锨子往那一戳,那个锄往那一放,来,给我们唱段《借东风》。我就唱了。他们就还是这个好听。

解说:自小就扮男武生的裴艳玲骨子里就有股豪爽之气。在女人看来一生最重要的终身大事,她好像也小而化之。

裴艳玲:我说这个女人要是不结婚那多遗憾呢,正好现在没事,如果是老演传统戏真没空去结婚。我说赶紧找个大学生结婚生孩子,生了两个娃娃下来,找了一个男人生俩娃娃。完了,生了第一个。那个时候我就觉得呢,也是我父亲的作用,我一看到我父亲,我就想我小的时候,哎呀那么苦,因为一个孩子就把前面那些苦全都白费了,不行,送回老家去。一满月我就送回家了,我也不管带。我就开始拎个小篮子,放上一杯茶,放个大袋。那会学校全都罢课了,都是学白卷先生嘛,都不上课了嘛,正好所有的课室都把那桌子全都摞起来了,大大的给我一间房子,我就贿赂了一个看门的一个老头,他是看过我的戏的人,他知道我是谁。我就说你呀到八点半你就把门给我开开,我进去之后你把那门给我反锁上,十二点半前你再给我开一下,我一出来你再给我锁上。他对我真好。所以,我当时我记得我们是住在交通大学,基本上我坐完月子把孩子送走,我就赶紧恢复我这个体型。我就盼着那个河西。结果好,盼两三年呢,我那孩子都四岁了吧,还没有到来,正好赶上又分房子,说一个孩子给半个单元,两个孩子给一个单元。我说我再要一个,我一定要住上那一个单元的房子。又生了第二个孩子。这第二个孩子刚生了23天,那时候毛泽东还活着,说要排这个《宝莲灯》,要原班人马。原班人马,那我算其中一个了。那怎么样去拍?月子还没有出,说怎么样,我说成。我就23天就把孩子我就送走了,恢复了40天左右,就拍了那部电影。

解说:《宝莲灯》让裴艳玲做到了一个奇迹。无论尚长荣、裴艳玲,谈起往事都很释然。也许因为选择了戏曲这个行业,他们比常人更能承受那些生命之重,传承戏曲的责任感令他们继续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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