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是有很多种生存方式的可能的,认识到这点后我们就被解放了
记者:《开卷八分钟》做了半年,最有影响的专题是哪个?
梁文道:听到最多人说的是“小国之美”。那个比较好玩。
记者:可之前大家都热议“大国崛起”。
梁文道:没错。那些讲“小国之美”的书,都是外面的书。我特别去找过有没有内地出版的讲小国的书,就没有特别好的。我们出了很多讲大国的书。让我觉得很有意思,小国家向来是不进入中国人视野的,他们觉得这些国家不重要。
记者:那样看问题就会少了很多角度。
梁文道:没错。比如芬兰,大家印象里它是一个高福利国家,人口530万,一半的国土在北极圈内,个人所得税高达50%到70%。按照经济学的教育,这个国家是没有竞争力的,因为大家都不想干活了嘛,你税收得那么多,福利又非常好。但是它的成长竞争力在OECD(经济合作开发组织)排行,过去连续三年排全球第一。
看看这些小国,我们有没有想过其实大国也是一个负担?当一个国家像中国这么大的时候,任何问题都是比人家旷大的。
而且我们为什么要那么追求大?“要大”的那种欲望,我有的时候觉得是挺可怕。
一个国家小,但它的子民更有国际视野,更对外开放,他很清楚世界各地出了什么事儿,对世界的看法比较平衡,心态也会很平和。芬兰人有口头禅,“我们芬兰是个小国”,说这话的时候他不是自卑,他是谦虚。但是,正因为这个国家知道自己小,它对外面非常熟。芬兰小学生二年级学加减乘除,列出世界上10座摩天大楼的图样,有些是还没盖的,包括2008年高雄会盖一个世界塔,它会成为世界上最高的大楼。像这些我们都不知道,但芬兰二年级的小学生在两年前就知道,因为老师利用这些大楼高度的比较在教数学。到了小学四年级,其中一门英文课是用英语去介绍联合国有什么组织。然后全班同学一人认领一个联合国属下机构,比如教科文组织、人道救援组织,每一个同学要负责告诉大家他准备怎么发展这个机构。所以一个芬兰的小学毕业生已经很清楚联合国在干什么。中国呢?
一个大国,你觉得,我们自己家的事儿就已经够多了,我就没空儿去理别人了。我们会觉得自己很了不起了。最近这一两年,中国游客到海外,整个状态很特别。比如说到柏林逛一逛,看一条街,“这算什么!咱王府井比这好多了!”到百货店,“这什么破地方呀,我们上海……”充满那种自豪。就觉得,哎呀,到了外面也不外如是嘛,我们中国什么都比你们好啊。
记者:那个不叫自豪,叫自大吧?
梁文道:对呀,我客气嘛。其实,无论做《网罗天下》、《开卷八分钟》,还是我写作,我一直想做的事情,就是告诉大家,也提醒自己:人有很多种生存方式的可能。人不一定像我们今天这么活,也不一定像我们所在的这个地方这么活。当你认识到这点之后,我觉得我们就会被解放,从有限的时空底下解放出来,去看自己还能够变成另一种什么样的人,另一种什么样的状态。
我们首先要小心,不要有那种很虚幻的胜利感。可怕的是,明明我们的现实有很多问题,但为什么还有那么多人在觉得自己好得不得了呢?这是很奇怪的一件事。所以我觉得现在我们需要很多人出来做一些盛世危言。这几年不是很流行讲盛世吗?越是盛世越需要危言。
接下来《开卷八分钟》我会做“改变世界的方法”。国外有一些书,专门教大家怎么去伦理地过日子———就是如何改变日常生活习惯。比如减缓全球变暖,它不光是那些国家领袖的责任,也是我们全部人的责任。比如说尽量不开车,尽量不开冷气,甚至尽量少搭飞机去旅游。都是我们日常生活就做得到的,我觉得很有意义。我们每个人都能改变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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