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分人喜欢利用权力刷存在感 官僚主义易变腐败温床

    

    窦文涛：《锵锵三人行》，广告之后见。但是刚才文道说的这个事，我也挺有体会。就是你可以再看一个图片，咱们那天也讲到，洛阳有一个交警叫李辉锋，李辉锋在西安旅游的时候，因为抓小偷的事情报警，跟三级警长白晋襄发生了冲突，被西安派出所留置超过20个小时。然后最后他上网，上网之后作出的处理就是，撤掉了派出所副所长和三级警长，行政撤职处分。

    

    许子东：是撤谁？

    

    梁文道：西安抓洛阳交警的那个。

    

    许子东：不是撤那个讲粗口的，是撤处罚过重的这个？

    

    窦文涛：对，我靠算不算粗口？

    

    梁文道：不一定算。

    

    许子东：看什么场合。

    

    梁文道：而且看脉络，看语境，比如我自己生气，我自己天哪，我自己说自己这么一句气话，我没有针对任何人。

    

    窦文涛：但是白警长听见之后，蹭一下过来弄他，而且好像还打了一拳，然后把他关在那儿，跟小偷关在一块儿。警察很委屈，小偷有烟抽，他连吃的都没有，腰带也给收走了，一直坐地上，20个小时，最后他查了查，确实是违纪违规。据说他也是循着内部渠道，但是可能他觉得这个没用，所以他一上网咣叽就出来。

    

    梁文道：就办了。

    

    窦文涛：我觉得现在人民政府对于网络的回应，简直是念念不忘，必有回响，你只要上网，咣叽肯定给你一结果。

    

    梁文道：不一定，也许你一上网，就先删了你，然后再来敲你家门，也有这种机会，所以你要选择，你要冒哪一种风险。

    

    窦文涛：刚才文道讲的一个观点，多一个证，多一个章这没什么，在背后有一种人性的东西，我觉得很有意思。就是说管着这个章的人，他就要追求一个存在感。我现在跟年轻人学会一个词叫刷存在感，我觉得这个词说的太贴切了。以至于我现在想起来，很多时候我们办事的时候，心情颤颤巍巍，就是在于你要尊重这个人的存在感。这个事情比如说中国的警察很多是好的，但是也有少数害群之马。我就是说，有时候你看，我们被一个警察查了，好，你会有一个错觉，就是你对他尊敬的程度，比你违规的情节还重要。你对他卑躬屈膝，没准你幻想着他放你一马，这个情节反倒是一个次要的事情。

    

    包括我就记得比如说我要是离开原单位，盖30多个章，每个科盖一个章，对，按说这个章有什么不能盖的，你都走了。但是到了哪个办公室，你也得陪着人家说人家爱听的话，人家什么都能问。去哪儿啊？那边挣钱多少啊？挣多少钱啊，为什么不在这儿？你就得陪着人聊天，不能表示出不满意。当然即便你不满意，他也不至于不给你开这个章，但是他拖你俩钟头，也够你呛。

    

    许子东：什么人不在，什么章不在，诸如此类。

    

    窦文涛：它未必会这样，但是你在中国这个社会生活，你就是有这种错觉，你觉得很多人就是，你说我最烦的就是这件事，咱们工作一个流水线，该干什么就干什么。比如我也听有些人投诉，比如你就是个经理，比如我休年假，我休年假说实在的，要是我是领导，我就与人为善，法定人家休年假，当然程序上需要你批准一下。要叫我，肯定是批准了，即便不能批准，也尽量帮人家休成，这是一个健康的心态。但是很多我们这个社会里的人，我认为他们心理阴暗。

    

    梁文道：有权力不用。

    

    窦文涛：有权力不用，我能让你不休这个年假，或者让你着急，最近工作很忙，没人替你，不能让你休这个假，非得让你求他好几天。你说这种人就叫在工作中找感觉，最讨厌的就是这种人，我这辈子最烦的就是这种人。

 

    

    梁文道：这里面还包括另外一个情况，为了要产生这种存在感，或者证明自己的存在价值，他们还会产生各种的不只是证件，依附证件而来的各种规定。你有没有注意到我们今天讲的很多证件，每个地方情况不一样？是因为每个地方的不同的部门，我们中国有一个很大的特点，就是除了宪法，接下来的法律之外，你会常常听到各种各样的办法跟政策跟命令跟文件。

    

    许子东：还有规矩。

    

    梁文道：这些是怎么来的呢？其实就是很多部门，它自己写出来的。而写出来这些规矩规定，你仔细看，比如认真来推敲，现在有部分的部门，地方部门自己推出来什么规定，什么办法，什么依据，提出来什么什么办法，是不合法的。但是一般老百姓没有这个能力去追究它。它弄这些办法干吗呢，就是给自己创造职能，创造一些关卡，创造一些职能，让老百姓得经过它这些，来跟他办事打交道。那么这种东西背后，更危险的是什么，说到一个我觉得中国今天很大的一个问题，它还是腐败的温床。因为你官僚越多，证件越多，关卡越多，收费的人，中间收费越多，这个收费第一层，每办一个证得收一个费，这是制度性腐败。就不必要的耗费国家资源，老百姓的钱，为的是营造它部门的收入。

    

    第二，有时候比如说你在我们城市里面开个商店，我在街上开个饭馆，你也听过吧？在大陆开个饭馆不容易，消防什么一堆部门来，有的时候人家说，有规矩办事，但是假如呢你愿意行个方便，你用别的方法搞定它，中间能够省略十来个规矩，你给不给？给你一个方便。所以关卡越多，越容易腐败，这是一个很大的问题。那么今天我们说反腐反腐，所谓制度性反腐，为什么？老说权力要关在笼子里，就这个意思。但是问题在哪儿呢，你这个官僚系统，一直这么不断的自我膨胀，自我发明功能给自己，自己给自己弄些证，多弄点钱，谁来监督它？这本来是地方人大，比如我盯着你政府部门，你每年预算怎么花，部门要怎么增长，要请多少人，都得被批准的，它不用。

    

    比如今天很简单，就用我们这儿做例子，虚构的一个例子，比如说我们今天拍《锵锵三人行》，假如广告部门提出来，发现我们这个节目，三罐加多宝摆的位置总是没摆好，这对客户权益体现不够，因此他们决定以后专门派一个人过来，现场盯着我们做节目。那这就多请一个人。但是问题是它广告部门的人来了，跟我们节目制作部门的人在一起工作，那么很不适应，很不习惯，中间说不定很多矛盾，那怎么办？于是双方高层同意，成立一个协调小组，再派一个人协调两个人的工作。这个协调小组先自己会忙不过来，因为盯着这两个人，很多事物繁忙，说你们最好每天给我写一个报告，今天拍的怎么样。那么这个报告呢，中间交上去，文件要积累，要有个档案处理员，最后为了要摆好这个罐子，这个部门能够成长成十几个人的部门。

    

    窦文涛：是，这有点儿。

    

    许子东：后来领导一下子发现，这些人完全可以调来，专门制作《锵锵三人行》，从十几年前到现在为止的全部档案，我们没有人制作，就把这个监督小组转为那个功能，我们以后就可以买一个手纸，保留所有的《锵锵三人行》的节目了。

    

    窦文涛：所以说唯有我们凤凰卫视。

    

    梁文道：最后说别搞了，给你们点钱行行好，放你一马。

    

    窦文涛：凤凰是忠实的履行了李总理的训示，就是简政放权，广告部没有一个人帮着盯这个罐子，让我们的编导就一个人。我们的编导本身是看着咱们仨的，现在他主要看这仨罐子摆的正不正，广告费也不给咱们节目增加预算。《锵锵三人行》，广告之后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