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七次重导《雷雨》 夏淳：充满争议 但从未辜负使命

尽管充满争议 但他一生七次重导《雷雨》

解说：在回忆中英若诚提到，由于关系复杂父亲又在台湾，自己很容易在运动中首先受到影响，而到图书馆出任剧院的资料管理员最主要的原因是曹禺和焦菊隐，以此对自己加以保护，而其子英达却不这样认为。

英达：我觉得他们那一代人因为经历过很多政治运动，所以事后看起来一切都跟这些好像有挂钩似的，我相信焦先生没有那么深的思考，我父亲后来有这个倾向，尤其他年老了以后，因为他肝性脑瘤，他脑子是乱子，跟我说的所有的事情都跟政治有关，在医院你看，他觉得这一切都不是病，也不是什么别的，都是政治迫害。

解说：在那时的院子中、剧场里，人们兴奋而又认真，迷茫而又坚定。

视频片段：北京人民艺术剧院演出。

解说：1979年，《雷雨》在文革后重演，英若诚饰演鲁贵，对《雷雨》有了全新的诠释，自此从未离开过演艺事业，从五十年代强调阶级斗争到后来的社会问题说，当时的夏淳也没有想到，他一生七次重导《雷雨》，尽管当时的《雷雨》充满争议，但那时的导演与演员也从未辜负自己的使命。

顾威（北京人民艺术剧院导演）：按照剧院的规定，一个导演，你新戏上了十场，这是规定你要跟的，十场以后你来不来这不是你的责任了，但是夏淳老师我印象太深了，就坐在副台，到后台给这个演员点儿提醒，或者是什么，或者让场记给传个小条儿什么这些，即使说这一场都没什么大问题，他什么也不说，但是他来。

英达：是有一次，他们一块去文兴宇老师当时导演那个片子，我父亲当时正好犯了一次特别严重的病，一定要去，然后金雅琴阿姨一看，那瘦的，特别特别瘦，然后就很难过，就说老英你先别出来了，你什么时候你把病养好了咱们再演戏，然后我爸就说了这话，说金雅琴说作为一个演员应该死在舞台上。

视频片段：姓周的，你发的是绝子绝孙的昧心财。

解说：1954年6月30日，反复排演了八个月的《雷雨》终于登上了新中国的舞台，此后夏淳与焦菊隐又共同导演了《茶馆》一剧，很快，这出戏被彻底关张，也成为了老舍与焦菊隐的最后一次合作。排演《雷雨》导演演员众说纷纭。

吕恩：我怎么能喜欢出来，我现在就不会演戏了，我就觉得。

解说：初入人艺，英若诚疑虑重重。

英达：人对于未知的危险和无法掌握自己命运的时候特别容易迷信。

视频片段：王爷，呦，松二爷啊。

解说：1958年3月，《茶馆》首次登上新中国的舞台，五月，老舍发表了这样一段话，茶馆是三教九流之处，可以容纳各色人物，一个大茶馆就是一个小社会，在这些变迁里没法子躲开政治问题，我只认识一些小人物，这些人物是经常下茶馆的，那么，我要是把他们集合到一个茶馆里，用他们生活上的变迁反应社会的变迁，不就从侧面透露出一些政治消息吗，而在人艺大院中无论是大导演还是小角色，似乎在此时走上了一条不知将通向何处的路。

陈小素：在大跃进的时候，他们剧院恨不能所有的人都写剧本，晚上到十一二点就还都灯火通明的跟那儿写。

焦世宁：他从反右的时候开始就是每一次运动都是要牵扯到他，当时的人艺党委书记赵起扬，和周总理一直在就保护着他，所以到《明朗的天》之后他就是几乎没怎么拍过戏吧。

解说：在反复而又频繁的运动中，作为人艺的副院长焦菊隐总是首当其冲，自《龙须沟》后，焦菊隐少有导戏，却始终在探索者话剧的民族化之路，他被下放到农村，学习或演戏，但对于焦菊隐来讲这一切似乎无比自然。

焦世宁：李滨阿姨来讲，就是我父亲给她写的信，还是教育他去配合这些工作，只要是让他从事这个戏剧不管是什么样的工作，他都是愿意的，愉快的，觉得是对自己一种就生活的积蓄吧。

《茶馆》一度加红线 老舍焦菊隐二人合作画上句号 

解说：1956年秋的一天，为了配合新中国第一部宪法的宣传，老舍创作出《人民代表》剧本，焦菊隐指出其中茶馆那场戏非常精彩，希望老舍把茶馆那场戏发展成一整部戏，三个月后，老舍再度带来《茶馆》，曹禺拍着桌子用英文说道，“经典”，事后曹禺说，我的心怦怦然，几乎跳出来，我处在一种狂喜之中，这正是我一旦读到了好作品的心情，老舍点名让焦菊隐导演，二人再次合作，联合导演的还有夏淳。

夏钢：写出一个《茶馆》来吧和演出一个《茶馆》来还是完全不一样的，我父亲和焦先生不停地在琢磨，反复地在商量，我看他们的记录好像是在就整个这8张桌子，琢磨摆都坐什么人，他们就整整商量了一个通宵，然后还有美术设计，他们一起在这商量，怎么来安排所有这些东西其实都是需要再创作。

解说：不同于以往的戏剧，老舍的《茶馆》从清末民初写到1948年跨越半个世纪，出场人物有60多个，正是这些人物的变化投射出了中国社会的变迁，而这增加了排戏的难度，演员阵容也十分庞大。

焦世宁：养鸟的怎么养，旗人是怎么行礼，那时候院子里头逗着呢大伙，演员们都进入角色，在院里见了什么爷您好，大奶奶好吗，最后没得说了家里小猫小狗好吗？都是打千儿，人艺的演员逗着呢，生活里就进入这角色了，出不来了。

解说：就在焦菊隐全身心的投入到创作中的时候，“反右”运动席卷而来。

蓝天野：就是焦菊隐这个人在你们北京人艺有没有用，需不需要，如果不需要那么就是那就化成右派了。

解说：事情的起因恰恰出在不久前的大鸣大放座谈会上，作为人艺的副院长又是党外人士，焦菊隐提出人艺的管理存在“有职无权”的问题，当时的焦菊隐并没有想到这场“民主的春风”最终演变成一场重大的政治运动，人艺的党委书记赵起扬和副院长欧阳山尊被北京市委找去谈话，焦菊隐到底有没有作用？

梁秉堃（北京人民艺术剧院编剧）：赵起扬说今后焦不但用得着，我们还要大用特用，说为什么？因为他太有学问了。

蓝天野：后来就是传说了，就不戴帽子的右派。

解说：焦菊隐最终逃过此劫，令人意外的是很快赵起扬宣布焦菊隐继续导演《茶馆》，有人说赵起扬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时代在变剧目也在变，院子里的人虽有了困惑但依旧谈笑风生，相互扶持。

牛响铃：你比如说我蹬蹬蹬我从一楼往二楼跑，我们家住在二楼，文冲大大住在三楼，他就能在那二楼的那个栏杆这手啊杵着栏杆等着我，哎，小铃子你站着，说你妈正好当时剧院有一个戏，那个戏呢让我妈演一个生产队的队长，调查谁毒死的这个猪，然后文冲大大就在那儿等着我，说小铃子你跟你妈说别调查了，那猪就是她毒死的。说你瞧她那俩大眼珠子“咣咣”的，演什么贫下中农啊，一点都不像。

焦世宁：北京人艺就是一个家，一个大家庭，大伙在一个院子里面吃饭的时候都跑到院子里面，大伙互相说互相笑，互相开玩笑，互相挤兑，互相捧一下，他们对他的感情还是非常非常的深的。

解说：焦菊隐再度投身于《茶馆》的创作，他们请来专门描写北京旧事的金寿申讲了三天，从人们如何坐着讲到如何喝茶，养鸟，又到处奔走，访问各行各业老人们。

苏民（北京人民艺术剧院演员）：这个黄宗洛演一出戏呀，他有一个创作方法，叫晕到人物里头去，这一天到晚我就是这个角色，他演《茶馆》的时候演的宋二爷，跟服装组里呀找了一个大褂，很旧的大褂，天天早晨起来就穿上这大褂，买的烧饼，到了排演厅沏上茶吃着烧饼喝这口热茶，喝完了还得闭着眼睛得像是在茶馆里头似的。

焦世宁：在焦菊隐排戏的时候所有的服化道效连拉幕的都要到场，他就说一个舞台整体是一台戏，不是说只是你演员，音响、灯光、效果，这个幕是拉多快多慢，是怎么拉，都得是一起拍，你比如说茶馆的第一幕一开场那几张桌子，那一张桌子的腿的粗细都不一样，高矮是不一样的，能显出立体。

解说：1958年3月29日，《茶馆》终登舞台，此起彼伏的叫喊人们交织的生活与情感，一出交响乐式的戏剧将中国的半个多世纪的变迁投射在每一个人物的爱恨情仇中。

视频片断：我爱咱们的国呀，可谁爱我呀。

顾威：没人敢说话呀，也没人敢鼓掌，但是谁都说这句台词说的真棒啊。当时还有人不同意啊，觉得《茶馆》是为遗老遗少唱挽歌，哎呀，最后三个老头撒纸钱，祭奠自己，感觉伤感。

解说：这出“挽歌”在大跃进震天的口号中显得格格不入，有人贴出了大字报，有人说党内专家向资产阶级焦菊隐投降。

牛响铃：当时文化局就来了领导，就说这个戏是个毒草，所以在那个时候焦先生非常的就是受挫折，就想不通都。

焦世宁：当时是受哪个运动影响，说这个里面没有红线，后来还是曾经一度加了一杠红线，完了就觉得就是变味了，那就停演。

夏钢：红线我理解就是现在主旋律的这种精神，就是这种革命的、党的这些东西好像缺少。

解说：1963年《茶馆》曾一度加了红线再次演出，但最终关张，老舍和焦菊隐的二度合作永远地画上的句号，因为在那之后的仅仅三年，老舍投湖自杀，留下一出《茶馆》，看百态众生。

姜楠：若干年后《雷雨》等剧集被再度搬上舞台，重拍《雷雨》时夏淳找到了文革期间进入剧院的顾威，希望由他扮演周朴圆，顾威一开始是拒绝的，认为自己没有可能排好这样一出戏，夏淳解释说你别拒绝，先听听我现在如何解释周朴圆，此后《茶馆》也恢复演出，由英若诚翻译并被带出国门，彼时被曹禺称之为“人艺绝不能缺少”的焦菊隐却早已不在人世。欢迎收看下周末我们一起走过《史家胡同56号——人艺往事》下期。

《我们一起走过》凤凰卫视中文台播出【节目专区】

主持人：姜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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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播时间：周日 01:10 05:20 15:30 21: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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