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岸三地著名导演讲述华语电影的兴衰起伏
2010年04月12日 16:45凤凰网专稿 】 【打印共有评论0

1989年侯孝贤的《悲情城市》成为第一个华人勇夺金狮奖的作品

梁文道:我还记得在1989年的,威尼斯金狮奖的颁奖典礼上面,当评审团的主席,在宣布侯孝贤这个名字,而且念得非常吃力的时候,我真的觉得无比的骄傲,那一年《悲情城市》成为第一个华人到那里去勇夺金狮奖的一部作品,而我发现当时那个评审团主席,他是不大会拼侯孝贤这个名字,因为侯孝贤坚持不肯为自己改一个洋名,那么这一点又让我想起来台湾的新电影它的一个特色,台湾的新电影远承过去,乡土文学里面,那种关怀台湾本地现实的这么一个传统,但是接下来呢,走出两条不大同的路线,一方面是杨德昌那种很都市化的路线,另一方面就是侯孝贤这种很乡土的路线,但是,两者都充满了人文精神,跟批判自省,那么,于是台湾的新电影,就在香港的新浪潮,跟大陆的第五代之间,走出一条自己的道路,而且甚至可能是最勇敢,最敢于批判现实的道路。

解说:1990年的台湾,沐浴在姗姗来迟的自由空气中,军事戒严、党禁、报禁相继解除,电影开始触碰以往的文化禁区,捧红过许不了,释小龙等明星的朱延平却在此时陷入了困惑,过去9年里,他拍了39部电影,但高产量和高票房,都让他很苦恼,

朱延平(台湾电影导演):我在台湾是被归类为商业导演的,那其实我们那个时候的气氛就是说,好像拍商业导演是一个很丢脸的事,卖钱是很庸俗,你要拍一些得奖的,我也很自卑我那时候。

解说:台湾当时最风光的导演,莫过于侯孝贤、杨德昌等曾经的新电影运动的成员,1989年,侯孝贤凭借一部《悲情城市》,夺得威尼斯电影节「金狮奖」,成为继《红高粱》之后,又一部在世界三大影展上夺得头奖的华语电影。

朱延平(台湾电影导演):新浪潮一出来以后,台湾自己把电影分成商业跟艺术,然后就觉得万般皆下品,唯有艺术高。

解说:这股风潮可以追溯到1982年,当时台湾本土电影已渐入谷底,三家公营制片厂在政宣电影的压力下财务严重亏空,这年夏天,中影公司起用杨德昌、张毅等四名年轻导演,以小成本拍摄四段式电影《光阴的故事》,影片在讲述,个人成长经历的同时,也开启了台湾自然写实的新电影风格。《光阴的故事》上映后,获得了不俗的票房,金钱、舆论双丰收的中影公司,决定继续投拍新生代导演的写实作品。1983年,本是继承健康写实风格的侯孝贤,因《小毕的故事》,也站到了新电影的大旗下,这群志同道合的年轻人结成了一个紧密的团体,

其后几年的台湾影坛,是新电影的天下,也是台湾本土电影最辉煌的年代。

侯孝贤:拍久了观众也觉得差不多,所以到我拍《悲情城市》的时候,差不多,是我画下一个句点了。新电影,再过来新电影那些导演在拍的,就剩下我,杨德昌,万仁,基本上后面已经,慢慢没有了。

解说:1989年,也就是侯孝贤,在威尼斯获得金狮奖的这一年,台湾有近两百家影院倒闭,短暂辉煌后,台湾电影再次跌入谷底,也正是在这一年,台湾政府开始设立电影辅导金,以助本土电影走出困局,然而困局,却在艺术与商业的争议中,越结越深。

朱延平(台湾电影导演):辅导金,电影给钱都给那些电影,艺术电影,因为艺术电影,能让台湾在国际曝光,所以变成,电影变得政治化的时候,它的方向都是错的。

李行(台湾电影导演):慢慢把观众就排斥到戏院外去,都流失掉了,这也是这十几年来,二十年来,台湾电影不好的原因,因为满足了你,就满足不了观众,你观众不来看,你的投资都落空了。

解说:但在当初,朱延平也想加入艺术的行列,1987年自觉羽翼已丰满的他,翻开了大学时偷藏的,一本禁书《异域》,这本由台湾作家柏杨,在六十年代写就的小说,描写了一支流落在缅泰边境的国民党军队,因得不到政府的支援,在异国他乡孤军奋战。

朱延平(台湾电影导演):其实拍的时候,我们边拍边哭,就是中国人实在是,流离颠沛,这几十年来,到后来,李登辉上台以后,排斥外省人,叫我们是中国猪,叫我们是外省猪,叫我们滚回去,我们滚到大陆,人家说你是台胞,我就看到《异域》,我就真的觉得,好难过,你知道吗。

解说:然而要拍《异域》,朱延平却拿不到投资。

朱延平(台湾电影导演):老板说你拍喜剧的,你不要拍这个哭的戏,没有人要哭哭啼啼的,我说我找到了刘德华,他说你找到刘德华,你拍《赌神》全世界卖,那我说,我再帮你拍两部卖钱的电影,你给我一个机会拍《异域》,这么我又拍了两部叫《大头兵》,是台湾的疯狂喜剧。

解说:而当《异域》拍摄完毕,送新闻局电检时,又因剧情敏感,遭到了禁演。

朱延平(台湾电影导演):它是一个反战的电影,这种反战的论调,当时台湾是没办法接受的。以前台湾的战争片是不能看的,去!九死一生谁要去,他们说我要去,我要去我要去,好,都不要争了你去,好,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甚么,这不是人嘛,这拍的都不是人,你知道吗,《异域》是第一部打仗会怕死的。

解说:经过原着作者柏杨等人的奔走,在台湾政治解严的背景下,《异域》最终得以完整上映,并成为1990年,台湾最卖座的本土电影,然而《异域》,却没能入围当年的金马奖,朱延平苦苦等待的奖杯,依旧没有丝毫消息。

朱延平(台湾电影导演):我还拍过三级片,我也拍过赌片,什么类型都拍了,四个字,身不由己,因为都是黑道在控制那个年代的电影,那控制谁,就控制我一个人呐,新浪潮,他们跟这个是没有关系的,黑道也不会找他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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