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当时上海的地位在远东那是数一数二的,大概除了东京就是它,非常大。这样膨胀下的城市,很多人都是从农村来的,他不管是穷人,富人也是如此。他来的时候我们就会发现,上海的职业很奇特,你比如说像宁波人,宁波人就是相当一部分的钱庄,钱庄老板和钱庄学徒,还有一部分那种机器工业都是,工厂都是宁波人,老板、徒弟到工人全是宁波人。苏州人,你无锡人也是如此,他也是这些,就是我们讲说属于企业工业化高端的这些产业,都是这些人来干。老板也是,徒弟也是,工人也是。然后那些服务业,你比如说澡堂、理发店,这些都是属于长江北岸,就是扬州、镇江这一带的人,全是这带人,老板也是,师傅也是。扛包的,拉车的,黄包车的,这些人都是苏北的。
就是这个职业你看到,它是分层的,而且是分地域的,也是分亲族的。就是说原来这个网络它在城市化过程中平移到了城里。它按照原来的这种网络在城市化,在过程中走,这样有个好处就是说我们看到他们在城里头的生活,就是农村人进入城市的生活,他会有一个缓和,就说他不会因为完全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就完全无助了。他会有一个网,还是有一个网络可以互助,可以抗争,如果有人欺负他们,比如像法租界扩张的时候,市民公所,法租界说你市民公所老停棺材,老停死人,妨碍卫生,给你拆了,他们就抗议,就敢跟外国人打,他们依靠的什么,他们肯定是有一个背后的网络,后来而且他们这个网络导致什么呢,就说导致黑社会的产生,它有地域化色彩。
原来的从乡村的网络,在城市化过程中平移到了,或者上移到了城市,这样使得这个过程,就是虽然看起来是没有政府管。就是我们在第一轮城市化过程中政府没人管。因为民国政府是一个弱政府,政府没有能力管,他也不想管,但是民间自发的这种管理基本上还是保证了城市的有序。他沿着网络走进城里头是没有关系的,他完全可以在这儿生存。但是呢这种情况到了第二拨,工业化浪潮的时候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就是网络不存在了。
农村传统网络为何不复存在?城乡二元结构由何而来?根深蒂固的观念能否得以改观?城市管理面临怎样的两难境地?
网络为什么不存在呢?就是我们知道从1949年以后,尤其是从1955年农业合作化以后,实际上中国实现了一个就说全能主义的这样一种社会控制这样一种模式,就是我们今天所说的城乡二元结构。
什么叫城乡二元结构?其实城乡,无论任何一个国家,城乡都是两回事,你都可以说它二元,但是我们讲中国的二元是完全不一样的,它这个意义是不一样。为什么说它不一样呢?就说这个二元它是封闭的,就是城里人不去乡下,乡下人进不了城里。自从合作化以后农民就基本被封闭在农村,固定在土地上,你是哪个公社的,哪个大队的,哪个生产队的,那你就在那儿,你生在那儿,长在那儿,除非你有特殊情况,比如说你去当兵了,你还提干了,或者你上学了,否则你就祖祖辈辈在这个地方。
城里人也如此,一般都封闭在单位里头,没有单位也是街道、居委会,每个人得有个圈子。你不能出这个圈子,你出这个圈子你没法活。一个户口,一个粮食关系,把所有中国人都封闭在一个城里头,一个乡里头。城市户口和农村户口,这两个是有绝对的,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截然不同的身份。所以这样的二元跟我们一般说的那种城乡二元,它是完全不一样的。
所以说我们在进入了这样一个城乡二元结构之后,我们再来就是第二次的城市化浪潮的时候就有一个前提了。在这个前提下说我们的农村也好,我们农民也好,我们城市也好,城市居民也好,甚至城市的管理者也好,他已经适应了这种二元结构。比如城里人知道,城里人就觉得我就是优越性,就是天然优越于农民。大家都习惯了,城里管理居民,给居民的福利,居民的一些,比如说像这种道路,卫生,医疗,教育的,完全是按照什么呢,完全是按照属地,就是我们这个计划经济的地图来进行的。你在哪,哪个街道,你这个街道划片,相应的医院,相应的学校,小学、幼儿园全部给你配套,按地方来的,按你户口所在地这么来的,你相应的福利也是这么来的。管理也是如此,派出所管理,他要跟街道居委会密切联系,那个时候很好破案,你到哪儿去呀?你这个地方出现了一个陌生人的话,马上居委会老太太就给你告了。人们习惯了把人全都装在格子里头。但是这种我们知道第二次城市化浪潮以后,把这个就冲垮了。
就说大批的农民进城以及进入那些,就是沿海的,像珠三角、长三角这样一些农村,就是城市化的农村去打工。他们在走的时候也是按照,就是老乡啊,亲缘、血缘和地缘的脉络走的。尤其是开始的时候,第一批出来的时候,他往往是按这个路线走的。我们这个村里谁谁谁出来了,完了我们就跟他出来。但是问题是他完全不像当年。当年这个网络是完整的,这个网络平移过去以后呢,因为这个网络里头的结点,网络的结点是乡绅,是地方精英。这些地方精英从地方精英,从乡村精英变成城市的精英,从乡下的乡绅变成城里的老板,他还是这个网络的结点,所以这个网络是不散的。这样它就有很强的互助性,可以维权,可以互助。
但是我们发现这一次浪潮中精英不见了,这样的网络就不复存在。它即使有也是片段的,肢解的,到了城里就会发生变化。没有力量为这群人维权。所以我们讲,这是我们第二次城市化浪潮,现代化浪潮的一个特色:就是说农民大量地进城,大量地成为工人,但是他们却没有能力来维护自己的权利。城里的工会不管他们,他们自己呢,原来的那个网络已经失灵了,原来的网络在输出地,十万八千里呢,根本也管不到他们这儿。
精英没有,网络不存在,所以他们的工资会被压得非常低,他们的权益是会受到大量的吞噬。这是到了近年,由于各种NGO组织的介入,由于一些知识分子的呼吁,而且农民工因为长期在这个地方,他也产生了一些自发组织,这才有一点眉目,就是农民工的自身的维权,自身权益才有一点眉目。我们政府的工会也多少能够顾及一点了,就给工人维权,这才是近几年的事情。但是其实之前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农民工处于无助的状态,这个无助就是因为我们长期的工业化,我们长期的工业化那种二元结构导致的,就是网络的破坏。
就是原来的社会网络不存在了,市场网络不存在了,被什么呢,被政府网络给取代了,政府网络,人民公社一解体,政府网络也没有了,所以实际上无论在城里也好,在乡下也好,它基本上是没有网络的这样一个状态。
而且城里的精英对农民,对这层农民他是有一种强烈的排斥,多数是强烈排斥的,因为我们知道前面这种二元结构,他这种天生的身份的差异,这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已经固定化形成了一种对进城农民的歧视。
但是更奇妙的是什么呢,实际上这些城市,无论是广州也好,上海也好,北京也好,实际上城里人他虽然是保持着对进城农民的一种敌意,或者一种鄙夷,但是他实际上谁都离不开这些农民。如果真的离开了,农民真的走了,这些城市马上就会变成臭城,死城,垃圾城。所有的事情都停摆,一点都不夸张,就说现在城里的所有的这种所谓脏乱差的活都是农民工来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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