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鲁湘:从1908年,清廷颁布《钦定宪法大纲(昭示)》,伴随着持续的革命与变革,如今中国宪政已经走过了100年。回眸百年宪政之路,基本上是一条挫折,挫折,再挫折之路,以至于有人哀叹,在中国宪政之道非常道。分析原因,这个西方世界的舶来品,中国是否有适合它生长的土壤,中国数千年的传统文化里,能否开出现代的宪政之花,中国知识分子在探索立宪道路过程中的种种探索和努力,带给我们怎样的启示。有关这些问题,我们今天很荣幸地邀请到了中国政法大学教授王人博先生。
王人博,中国法学界强有力之人物,山东莱西人,1979年考入西南政法学院,现任中国政法大学教授,博士生导师。王先生教书之余,不断著书立说,与程燎原合著的《法治论》,内容颇有深度和创新,是上个世纪80年代在国内外法学界极有影响的一本学术专著,个人著作《宪政文化与近代中国》和《宪政的中国之道》,也广受学界好评。
中国和江湖之间有密切的联系
王鲁湘:王先生,刚才送了我一本小册子,他自称是小册子,我翻了一下,这里头都基本上是王先生教书和思考的那一些巨著之余,写的一些短札之类的,札记之类的东西,但是我看其中多数也还是和宪法和法政有关系,其中有些题目非常有意思,像《叙拉古的诱惑》、《苏格拉底的洞穴》,这些东西非常有意思。我特别注意到,王先生的文采非常地丰富,他的自序里头有这么一段话,我念一下,非常地好,中国是一个奇妙的地方,壮士登高誉之为神州,英雄落难视之为江湖,思中国,也就是想江湖,谁说教师的三尺讲台,法学家的小圈子就不是江湖呢?江湖上行走,身不由己也是自然的。就是常在江湖漂,哪能不挨刀,是吧?
王鲁湘:那么您怎么觉得中国和江湖之间有这么密切的联系呢?
王人博:我认为中国按照吴思的一个解释,就说咱们中国这样一个国家,自古以来潜规则挺起作用的,就说行有行规,江湖有江湖的规则,咱们中国这个潜规则,恰好跟江湖那种讲的规则有点相类似。江湖,本来按照我们的正规的一个解释的话,自古以来有两个社会,一个官府社会,一个江湖社会。
那么这就是金庸先生最擅长的那样一个。实际这两个社会是相通的,就说一个江湖社会可能从一个官府社会也吸取了很多的规则,咱们官府社会向江湖也借取了很多的规则,这两个完全是相互的,总的来讲,中国的这个国家,这样一个性格,我认为确实是这样,江湖性比较强。
王鲁湘:另外我们知道这个社会,一般说我们有一个白社会,有一个黑社会,还有一个可能介于黑白之间的一个灰社会,这个恐怕在人类社会每一个国家都差不多,包括像美国这样的法治社会,我们看它电影里头也有很多的江湖社会存在。
王人博:对,而且我认为就说,美国那种黑社会,它更像黑社会,从意大利移民过来的那些人,我们看过很多这方面美国黑社会的影片,像最著名的就是《教父》。
我认为他那样一个人物的刻画,包括它那种叙事方式,可能更符合西方人的一种审美,或者西方人的这样一个黑社会的组织结构,跟咱们中国的可能不太一样,更多的是义气,是吧?两肋插刀的那样一种英雄气概,或者叫江湖义气。还是不太一样。
王鲁湘:世界上任何一件事物出现或者发生100年,肯定都是一件很大的事情。但是我想这个包括我们现在正坐在电视机前看电视的朋友们,可能你们真的不会注意到,今年2008年是中国宪政改革100周年。你们可能会记住很多的100周年,但是这个100周年,我相信大部分的人都没有记住它,也不会觉得这是一个多么重要的一个日子,或者是一个多么重要的一个值得纪念的年度,或者是对中国的历史是多么有意义的一个历史事件,在100年以前曾经发生了。那么作为研究中国宪政文化的一个主力学者,当然王人博先生是不会忘记的,所谓在中国宪政之路走了100年的今年,您有什么感慨?
王人博:感慨颇多,我说要来表达的话,几个字就够了,就是长叹一声。
实际上我在这个小册子后面写了几句话,我说中国的宪政主义者跟美国的宪政主义者是不一样的,美国的宪政主义者,他是美国一个成功的产物,而中国的宪政主义者,那是指近代以来,中国遭受一系列挫折的一个结果,我们只能说这100年,中国还在路上,在宪政的路上,所以说宪政这个概念,表达我们中国人的生活,表达我们中国的社会和国家的话,应该是在路上的这样一个概念,一个进行时,我们中国人确实因为想得太多,对宪政,想得太重,所以说这种挫折感就很大,因为它形成了一个强烈的反差,你越想它,它离你越远,这是可能咱们中国人知识分子,特别是从事政法学术研究的知识分子的一种痛苦之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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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
韩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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