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文涛:《锵锵三人行》,咱们趁着这个茅于轼老师精神还好,拉住他不能让他走。多聊几集。我倒真想问问您的这个身体情况,因为那天看到,这书里还写,就是那个经济张五常,那么狂人嘛,经常口出狂言。他说什么呢,说我排第一,我排第二,我的朋友茅于轼他排第一。就是经济学家,可能就是排行榜。排第几,然后他的理由是什么呢?说他七十岁了,他还在做事。哎,您觉得到七十岁,你就还整天忙,这个身体状态的感觉跟中年人,有什么不一样?
茅于轼:还是不一样,我现在这两年我感觉,我能看到死的时候了。当然还早了,是吧?但是我已经感觉老了就是说。在两三年以前从来没有这个感觉过,我能看到我的劲头,没有这个想法,现在有这个想法。
梁文道:触及、动机在,种种的东西让你?
茅于轼:是的,一个耳朵越来越聋,一个就是走路越来越不稳。
窦文涛:但是像您说有了这样一种观察之后,对你现在的这个人生,我看你还是很热心的在关心社会啊,关心这个。
茅于轼:对,这个也是社会推着我在走,不做不行,那么多人找我,我也不好意思。当然从我自己的想法,我希望我能够完全退下来,完全退下来,我能享受一点这个最后的时光,但是看样子享受不了了。
窦文涛:是什么样的方式享受呢?
茅于轼:我想看很多书,我家里头堆满了书,都是这本要看,看了几页看不下去了,完了别的书又来了。我想看看书,另外我也想到各处地方再走走。
窦文涛:但是你像这个张五常还说呢,说他不但是做事,而且他自己也没有什么钱。我记得你说过一句话,说经济学家是没有钱的。
茅于轼:不是,我说经济学家想的是社会怎么致富,跟个人致富是两码事,所以经济学家有钱的比较少的。而且有钱的人很少是经济学家的。
窦文涛:我有时候老瞎想,我觉得经济学家,假如他自己就是为了个人创富的话,是不是他的这个理论,他的这个见识很能帮助他赚钱呢?
茅于轼:我刚才讲了,经济学家想的是资源配置问题,就社会怎么致富,怎么使这个社会合理,大家致富。所以我经常用的一句话就是学好经济学,帮助大家致富,
梁文道:也有经济学家自己投资有道,李嘉图投资有道。可是问题是,我觉得茅老师我特别佩服一件事情,其实今天我觉得有些经济学家是能致富的,比如说他可以当一些企业顾问,他可以做很多的企业顾问,或者说什么,这个是有钱的。但茅老师好像没有听过您怎么做这方面?
茅于轼:是这样,很多企业请我去做他们的顾问,但是我想了想,我怕胜任不了,所以我一概都拒绝。因为他的顾问第一要懂法律,第二要懂财务,我这两方面都不懂。所以我觉得当那种是有条件的。不是谁都能当的,差一个条件我当不了。
窦文涛:他那个经济学家关心的问题比一个企业大。甚至是一个社会的资源配置。
梁文道:我觉得茅老师这几年说很多话很惹火,很常招人骂。但我觉得就是不同意您的意见,大家就讨论,你先讨论,可以辩论,对不对?但是我不大赞成就是那种人格侮辱,就是因为我很少看到有一个学者像茅老师这样,就不止做学问,而且做事。你骂他的人里面,你说有多少人会做这种事呢。比如说办保姆学校,比如说去做这个小额贷款。
窦文涛:您这么多骂您的,这么多回而且是。您自己都有看到,会不会影响心情?
茅于轼:一点都不影响。我比这种骂更大的侮辱都经受过。
窦文涛:您经受过什么侮辱,给我们讲讲。
茅于轼:挨过打,挂过牌,这个批斗,抄家,把我家东西全都抄光,把我发配到这个外地去。都受过,所以对于这个小骂实在是小菜一碟。
窦文涛:大风大浪咱都过来了,而且明明知道会触动那么多方面,我不知道您为什么还是那么一句,往外抛你的观点。甚至比如说抵制日货是愚蠢的,说实在话很多明哲保身的人。您为什么还要这样?
茅于轼:因为我觉得一个学者的社会责任就是,就是让大家知道,有这一种道理,可能不一定对,但是这个道理是存在的,要大家懂得。
窦文涛:抵制日货的愚蠢是什么道理呢?
茅于轼:大家要知道粮食安全、石油安全完全靠市场,什么叫市场?我出的价钱高你得卖给我,我出的价钱低你得买我的,这就是市场。如果说你的价钱低,我看你不顺眼,我也不买,这就破坏了市场,就非常危险。
窦文涛:嗯。
茅于轼:这个日本货好、便宜,你就得该买它的,你说因为我看你不顺眼,我就不买,把市场破坏了。我们要买石油,人家说你中国我不喜欢你中国不卖,你出的价钱再高我也不卖,那就没有安全了。所以全世界的政治家,要保护市场。这是最重要,全世界的安全之所系,最重要一件事。
梁文道:现在中国也面对这问题嘛。中国很多时候比如说在国际上面,这几年我们开始有企业走出去收购外国的企业,常常,或者前端时间要么在美国买港口的管理权,遇到抵制,那就是一个非市场行为。
茅于轼:对了,这是很危险的事情。所以市场是一个很自然的,它不会发生冲突的一种机构。因为市场是经营双方同意的,你同意、我同意,这个事情做成了,它也不伤害第三者,所以这是非常安全的、自然的一种令各方的一种安排,我们不要破坏市场。我不是说日本人不要批评,我们要批评他,他不承担这个二战的错误,我们要不断的批评他,但是做生意是两回事。把生意的规则破坏,是很危险的事情。
窦文涛:茅老师我能不能理解您是一个自由市场派的这么一个。
茅于轼:非常对。
窦文涛:甚至我还听过他说过什么话呢?好像说凡是市场决定的都是好的,凡是政府决定的都很难说。有这么武断吗?
茅于轼:差不多,我觉得我们一般对市场的理解,是不够深。就你真正懂得人类进步,怎么会进步的?靠这市场;财富怎么生产的?靠这市场。我们也就是二百年有这个市场,在二百年以前,18多少年以前,全世界没有一个市场组织。所以人类是很穷的,吃不饱的,很可怜的。人口没有什么增加,寿命没有什么延长。一直到19世纪,就是18多少年以后,有了市场了、有了规则了、有了财产的保护了、有了人跟人的平等、选择的自由,这个社会飞速的发展。
梁文道:坦白讲,其实我在这方面的观点是比较往左倾的,就是比如说在经济学上面,我可能比较对福利经济学,或者政治经济学的东西比较感兴趣。可是我很尊重茅老师的说法跟你做的事情,就是我觉得意见,学术意见上面大家有很多不一样的东西,那是一回事。我真的不大赞成就是说你因为意见不一样,那么就去彻底要去攻击,或者去侮辱一个人,这种东西,这种习惯我们今天真的应该是要完全摆脱。我很好奇茅老师你做的一些事。就是你是怎么样从一个学者,比如说你做一个学者,突然想到要办保姆学校?
茅于轼:这个保姆学校的起因还不是我发起的,是我的朋友汤敏,他发起的。有一次我跟汤敏一起到山西林县去看我们那个小额贷款。回来的路上汤敏就说,小额贷款起的作用有限,要真正解决农民的问题,要让他们进城。所以路上我们就还没回到北京,在太原我们就开始就打电话问这个哪一个市场能为这个,接受这个农民。我们发现就是家政这个市场,到了北京我们继续调查。后来我们五个一个人投了十几万块钱,加起来。
窦文涛:办这个学校不是盈利的?
茅于轼:非盈利的,我们只有投入没有返回的。
窦文涛:您有多少钱啊?
梁文道:您刚才说穷,结果你投十几万去搞这个。为什么呢?
茅于轼:我现在的收入比过去增加了很多、很多了。我的收入主要就是稿费嘛,其次演讲费。还有什么,别的就没有了,还有工资,我有一份退休金,另外还有一份工资。
窦文涛:您的收入算中高阶层了。
茅于轼:算中高了。还有能力做一些事。那个学校我们一共投了四十多万块钱,现在能够培养一万多个家政服务员,六年,02年起。
《锵锵三人行》节目在凤凰卫视中文台播出
首播:(周一至周五)23:35-00:00
重播:(周一至周五)12:30-12:55(周二至周六)06:35-07: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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