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承志:对,中国,包括1492年的500周年的时候,中国的学术界、地理学界恐怕也都是一片赞美之声,我觉得这是愚蠢的,因为这个1492年在拉丁美洲的这个殖民化,造成死区的在拉丁美洲,不光是拉丁美洲了,包括北美洲,就是这个英语美洲,死区的这个印第安人的数量,现在最大的数字是7000万人,最少的数字就算减一半的话也有3000万人。
这个7000万这个数字本身还不是被屠杀者一则提出的这个数字,是当时这个屠杀者阵营中的一个有良心的神父,就是叫拉斯卡萨斯,就是西班牙当时的一个神父,这个神父非常伟大,在西班牙的官方,包括这个天主教的这个世界中,我看也是尽量的贬低他的地位。虽然哪儿也有他的一个像,有一块他的牌,但都是尽量不说他这样的一个状况。
他当时对这种疯狂的屠杀,这种完全没有人性的这种疯狂屠杀不能容忍,他就写信,反复的、全力以赴的呼吁,保护印第安人,写了很多这个著名的《西印度毁灭述略》这个书。这个书和他同期的一些,他的同志的一块的奋斗,实际上那个怎么说,我说的不一定准确,实际上是造成了后来的《国际法》的一个雏形。
窦文涛:啊?是吗?
张承志:对,拉斯卡萨斯不能叫齐名,但是也同样做这个为印第安人说话、为印第安人辩护、保护印第安人工作的,有一个在西班牙有一个城市叫萨拉曼卡。萨拉曼卡这个城市中有一个神父叫做维多利亚,这个维多利亚神父本身的这个当时保护印第安人,反对这种所谓的认为自己是文明国家,就有权屠杀人和征服人,这个把印第安人变成自己努力的这种西班牙当时这种国家政策吧,他的这种反对的观点,现在被认为是《国际法》的最开始的起源和政策。
窦文涛:我现在啊,不知道想起张承志老师一向是反对美帝国主义的。但是这个张老师我发现他有一个特点,哪怕不但在中国老跟穷人混在一块儿,到了这个外国,不管去哪儿,都住在最便宜的小旅馆,就跟这个穷哥们儿们混在一起。
任世民:对。
窦文涛:咱们再看看这个照片,挺有意思,说是这是在,这是哪儿啊?
张承志:古巴。
窦文涛:哦,古巴的这个穷哥们儿们。
张承志:这个地方的地名吧,叫“黑手”。
任世民:黑手。
张承志:这个地方过去殖民者在这儿把这个黑奴抓来以后,在种植园中就是干活、奴役他,也有黑奴实在受不了逃跑了以后把他抓回来剁手,就在这个地方。我们为了看这个,就是这个地点,找到了这个地方,找到这个的时候,一帮哥们儿正在这些玩儿呢,下棋呢,我们就跟他们聊,聊着聊着最后聊成朋友了。
把照相机递给他让他帮我们照相,那一刹那确实有一丝犹豫,会不会被人抢走,因为他们也被外边儿妖魔化成整天抢人啊这个那个。但是我觉得当时那个气氛没有问题,照相机交给他肯定给我照的很好。后来那个我们说这张照片一定给你保证寄到,你给我留个地址,他们说你写你写,他说他字写的好,让他写,让一个所谓字写的好的人把地址写到一个纸上。
窦文涛:所以你看,从你对这个历史和现实的这个接触里啊,我感觉他是不是有一个基本立场,就是说呢,好像要为这个被压迫的人,或者说是受歧视的人呼吁。包括呢,是对现在这个全球化潮流的这么一种抗衡吧?我就觉得是不是您还是属于那种相信正义、相信理想那样一些价值的人?
张承志:那当然是这样,我觉得这是最重要的和最主要的这个心目中的支撑吧,而且我想所有人都应该是这样的。
窦文涛:但是呢。
张承志:如果谁认为这样是错误的话,那是他这个人就太有问题了。
窦文涛:哎,可是为什么说像你认为这样绝对正确的一件事情,但是在现在,你要特别坚持这种主义,或者这种立场的话,往往别人确实看着你这个人有点怪,那么不通达情理。
任世民:那不一定吧,你看是在那儿看着怪。
窦文涛: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