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文道:就本来你这个打工仔要搞工业行动,说我要返航,要罢工。这个东西你要想公关的。就是因为你跟公司抗争,你要想我们怎么团结,多数人站在我这边。你应该想办法让乘客同情你,对不对?乘客们都支持你,飞行员去跟你们公司干,你不是把他们变成你的对立面。而这个公司同样的,这公司也要想我这个飞机师跟我搞对抗,我也想乘客站在我这边,对不对?
窦文涛:嗯。
梁文道:我想乘客站在我这边的时候,你也不能够把这个乘客拿到对立面,来唬他们、骗他们。
窦文涛:这个我跟你说,这关联到,这真是中国人的斗争方式,文道。我自己设身处地的想想,我觉得我挺能理解这个飞行员的。我不是说同意他,为什么?因为我想,你看在香港我们报纸上经常看到什么飞行员罢工。他在西方,包括好莱坞编剧,说我们拿钱少了。
马未都:对。
窦文涛:然后我们有个工会,说清楚罢工了。
马未都:对。
窦文涛:你的节目就重播吧?
马未都:对。
窦文涛:是吧。他是这样的,但是你发现没有,在中国。我举个例子,好比说我就发现假如我对凤凰很不满意,哎,我就觉得我这样我在大陆背景下长大的人,我绝对不会想到我拉几个人,我跟凤凰罢工,我不会想这个主意。但是我会想什么主意呢,就给你添一道恶心。你发现没有中国人在过去,在单位里,就是我不是说要跟你这个对着干,我给你玩儿阴的。就是工作上给你找点麻烦,或者磨洋工。
马未都:很多这种。
窦文涛:或者给你出个不大不小的事故,然后你领导才会注意到我。
马未都:对。
窦文涛:我好像不会说直接跟领导说我们两人罢工了。
马未都:引起这么大的社会关注,主要的问题就是他劳资之间的关系,殃及第三者。而这第三者全部都是蒙在鼓里。他有可能对某些人的伤害会非常大。比如我的可能终身的这趟旅游就不再成行。对不对?比如我有人去旅游去了,像上云南。那这次你飞机取消一生气我回来了,可能终身没有机会再去了。你想过这个吗?
梁文道:说不定我家里有急事。
马未都:对对,各种问题都会出现。然后航空公司很暧昧的推来推去,最后实在推不出去了,承认这个原因了。那好在是承认了,没说气流了,找不着在气流身上。就是我当时看到这个时候我就想我们历史上,你知道我历史上曾经在机场等过48小时。
窦文涛:啊?
马未都:在新疆,没飞机。然后先是去了一个飞机,那时候管理更混乱,就是行李什么全都上了飞机以后,还不能给你退下来,然后就弄一帮新疆姑娘在你身边吃西瓜、跳舞。
梁文道:这个好,还有这个。
马未都:这机场就一架飞机,这个飞机是高空漏油,你敢上吗?
窦文涛:啊?
马未都:那是八十年代。
梁文道:高空漏油。
马未都:他说这么看,我说不漏油,我去机场去看嘛,就一架飞机停在停机坪。
窦文涛:还要看一眼。
马未都:不漏油,他说高空漏。然后后来吓的也不敢做,然后等着下一班飞机来。等两天,48小时。
窦文涛:所以现在进步不少。
梁文道:还是有进步。
梁文道:可是你刚刚讲这个事,就是说这个为什么不能够名正言顺的去罢工,搞明的,偏要玩儿阴的呢。我觉得这个也反应出来什么问题呢?就是像这种生产线上的,工厂生产线上的工人,有不满意的时候。你在珠三角看到很多这情况。那工人怎么搞呢,他也不会罢工,他是怎么搞呢?他是待工。就是说。
马未都:磨洋工。
窦文涛:消极待工。
梁文道:不给你好好干,或者给你出一些乱子。那么这个东西其实也是一种反抗。这叫是弱者的反抗,人类学家马上说表示你社会地位很低,你很弱,你没办法,你要罢工其实罢工要本钱的。
什么叫罢工的本钱呢?就第一整个社会觉得罢工很正常。第二你罢工之后,老板会来好好跟你谈。第三你罢工的时候说不定还有别的人支持你。比方说什么工会什么。
但你看我们现在中国,第一你讲工会,我们现在的工会不是,我们现在工会不大像工会,坦白讲。这个很多工人比如说他要罢工,他不觉得工会会支持他。
窦文涛:不会走那个老路。
梁文道:而我们是打工仔是处在相对弱势的一个地方,他就只能这么搞。
马未都:但是我觉得飞行员他主要是有宣泄口,他出不去。我估计他可能争过,可能提过,个人提过,那没人理他。
窦文涛:没错。
马未都:没人理他,他又是一个就是好像有貌似有个工会组织,这个组织也不起什么作用。所以大家使眼色就回来了。
窦文涛:对,报道说,说在这次返航门事件中,有一个人的名字,他是云南分公司飞行员,姓郑的。这个姓郑的这个飞行员去年提出辞职的时候,说是被东航索赔1257万元。创下国内飞行员索赔数额。说近年来飞行员跳槽引发纠纷,频繁发生。
主要就是巨额赔偿金,成为这老东家、新东家之间的这个。
梁文道:对。所以你看他现在有点像那种球员,足球员要跳槽,不也是这样子嘛。这个给多少索偿金额。现在你看他完全处在他觉得他负责力量去跟老板、跟资方讨价还价。
马未都:对。
梁文道:所以我觉得这件事当然我觉得你不能绑架乘客,但是你再想下去,其实他也代表了中国绝大部分的打工仔。
窦文涛:咱们就真的像马先生说的,就阴的。就咱们这个是不是传统当中,也有这种。你看西方人你包括他跟你离婚,他都是。
马未都:明的。
窦文涛:明的,就是咱们过不下去,咱们财产咱怎么着。
马未都:对。
窦文涛:是吧,你咱们都习惯那个,就是。
马未都:对对对,我们不是一个商业社会过来的人。所以太适合在,没有契约精神,不愿意谈。而且心里再不愉快,你别看你飞行员说那个,总经理一叫到办公室他就换了说法,他不敢说,他一对一的说他说不出来。
窦文涛:没错、没错。
马未都:他有心理障碍,这个障碍是文化造成的。
窦文涛:你说得太对了。你想想比如说我对这个公司,我可能有一腔个人权益的要求。但是看谁跟我聊。
马未都:对。
窦文涛:要是你跟虽然说差不多的平级的,我还能跟你谈。你要是老板。
马未都:就说不出来了。
梁文道:你每回看到老板都弯腰打哈的。
窦文涛:我不是,就是人真没办法,是吧?
马未都:对。
窦文涛:对着人,所以到后来我就发现有的公司,其实老板也他为什么不直接跟你谈待遇问题?他也是考虑到,就是说我这么大老板,跟他谈他张不开嘴,确实没法儿谈。但是没法儿谈不等于说特没意见,你要不给他说这个意见,他可能就在底下的工作里给你找麻烦。所以确实是这问题。
马未都:我看到一个资料,就是说主要的问题出在就是我们的这个飞行员不够数,我们航空公司发展太快、飞机太多,飞行员培养不上来。肯定是供需关系造成的。如果说今天飞行员全在街上等于着排队,这些人也不返航,直接飞过去了。他也没法儿闹,对吧?他肯定这个经济社会就是这样。大家都争取利益最大化,航空公司也是对的,争取他的利益最大化。作为飞行员也是对的,争取他个人利益的最大化,这都没有错。
问题是我们必须要找出平衡点。
窦文涛:他这里头真是中国特色,他有一个咱们过去说的这种新旧之间的问题,这个青黄不接,也不是。就是说这个谁培养你的。
马未都:对。
窦文涛:这个西方没有这个问题,一开始就是私人的。他你到了中国,你确实有一个过渡阶段。
梁文道:对,没错。
窦文涛:那公家培养你,那你又怎么说呢?跟运动员实际上是一样的道理。说国家一路上投钱,等于说他是你的投资人。
梁文道:对。
窦文涛:那你又该怎么说呢。
梁文道:所以现在很多人不是说嘛,姚明你现在挣的广告费也要给点国家,怎么样。
窦文涛:是。
梁文道:对不对。
马未都:是是是,因为从某种意义上,很多体育明星他有纳税人的钱支撑。
窦文涛:对啊。
马未都:钱都是纳税人的。
窦文涛:对。
梁文道:对。
马未都:这个这肯定是一个很大的技术问题了。我原来小时候从空运长大的嘛,那时候在空运里面接触一些飞行员。他飞行员这个问题就特别复杂,飞行员,当时对飞行员的要求可能是你在宿舍里一次不经意的谈话,你可能终生禁飞。就心理要求。
但是空军的口号就是说,飞行员都是国家拿金子培养起来的,就国家花的钱非常的大。因为能飞的是少数,还有很多人是半截给淘汰了嘛,飞不了嘛。
梁文道:在那些人身上也砸了钱的。
马未都:对,那个钱得摊在不能飞的人身上。
窦文涛:是。
马未都:所以他计算起来不是一千多万嘛,他可能很多计算方法。因为你到法庭上一定要拿出你为什么这么索赔。对吧?
窦文涛:对。
马未都:你的计算方法从而而来,他说我培养了八百个,真正飞的是四百个,那四百个也得搭在他身上。
梁文道:对。
马未都:这个也是,也是合理的啦。那么现在的问题是我们全社会的问题都是说,这个尖端行业是最简单的说,人命关天。
窦文涛:没错。
马未都:他有人命。
窦文涛:人命关天,在天上,是吧?你不能把大家开玩笑,你们自己的事你们内部解决,别把老百姓陪绑,陪绑完了不说实话。老百姓比较愤怒的是一开始不说实话。
梁文道:我现在发现很多外国的旅游指南,或者一些常在中国跑的那些做生意、做买卖的人。就老外跟他们谈起来,我就跟他们聊说,你说来中国住酒店,有什么地方这个讲究是不一样的?有一点很有意思,你比如说那些老外,他平常去伦敦、去东京、去香港,去什么地方做生意、做买卖。他们喜欢住一些老酒店。就是说这酒店开了一百多年了,然后我住也住了十年了,我每回我都去住。就你信得过这个酒店的服务好、品质好,他老待得住。
他说在中国反过来,每次要去中国旅行,或者来做生意之前,他一定先问你这回有间新酒店。
马未都:对。
梁文道:一定是新的。为什么呢?就是因为我们长的太快,就是北京五星级酒店过去两年多了多少,这一下子开那么多,哪有那么多最优秀的人去做这个服务呢。所以他们的方法是怎么样?就是开一家五星级酒店,就把旧的些五星级酒店的人高薪挖过来。所以老外跟我讲说,他三年来住五家酒店,五家都是一家比一家新,他去了之后总能碰到同一批人,同一批服务生。
窦文涛:是是是。
梁文道:一路跳槽。
窦文涛:真的,我跟你说他这个发展速度太快,确实会带来问题。但是你好比说别的行业,粗枝烂造,对吧?没有合格的技工,但是我们发展产量需要,那么这个多快好省,凑数,好像还没太大问题。
马未都:能忍着。
窦文涛:你这个飞机驾驶员,我的天哪,所以他确实成了一个尖端紧缺。因为他这人他不是一两天就能够培养出来的。
马未都:非常漫长。
梁文道:你可以请外国机师啊。
马未都:他这出就出在这儿,这个外国机师贵,你没看那九报道嘛,外国机师的工资是咱一倍。
梁文道:我就说这是待遇不符合国际标准嘛。
马未都:那么现在也有一个问题。就是你如果跟外国机师达到一个标准,可以。那培养你的钱你交出来不交出来?这一样,经济上。他是我来了挖了就用,我没有培养过,我没有投资啊。所以现在。
梁文道:没办法,你公司紧张,我现在需求大于你的供应,你这个供应当然就会贵了。
马未都:是是,所以我想最好是航空公司有一个很明确的表格。比如说我请外国飞行员就这个钱,请你虽然便宜,你可以走。或者说你可以这么高的一样的待遇,但是你前面那个待遇能不能够交回来,你愿不愿意把我培养你的钱交出来。
窦文涛:对。
马未都:培养钱是我投资的。
窦文涛:对。
梁文道:我理应给你对应的钱。这个道理是。
窦文涛:而且是和国家也能收高利贷的。投资这么多年,获利贬值。
马未都:我觉得要这么改,就是每个人我预先培养你的时候,我可以采取各种方式。你如果说我愿意还你的钱,我将来我工作了,我把你的你培养我的钱我还给你,那你随时可以跳槽。
梁文道:你看足球员那种也是年轻的时候培养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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