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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规规矩矩”的日本人，“抑郁”着的日本人

窦文涛：真是，我跟你讲，就你刚才讲这个日本的集体主义。我还有一个，就是他们去日本，回来跟我讲，说日本人真爱排队啊。他特别爱排队，你像前两年著名的有一个好象爱知市博会，你知道他们提前七、八个小时来排队。带着小板凳来排队。但是要是穿着那短裙的女郎，怕不雅观啊，就站着。但是你能看出她神色坚毅，她就排队。谁要加个塞儿，日本人觉得你那叫打劫。就是说，因为你加塞儿，可能你就剥夺了别人买到这个东西的机会。你不就等于打劫。他们就讲，说在东京有一些店必须要排队。因为这个店它要保证只有少数的客人在里面，他们能享受完全的服务。所以就是不放人。你看，我听他们这么一说，我反倒说这玩意儿也不太好，要是我的话会觉得别扭。为什么呢？要是我在里面，我老觉得外面有人排队等着，其实我也逛不好，我老想着快点走。然后我这个朋友说，压抑，就是说日本人认为你为了别人适度的压抑自己，这是完全正当，甚至就是道德。

王新生：这里面呢，就是说日本人不是爱排队，但是他守规矩。既然大家都在排队，你干吗要加塞儿啊？你不能给别人添麻烦，如果你给别人添麻烦，你意味着将来别人要给你添麻烦的。这个社会秩序就混乱了，那么我们从这个公共学上讲呢，实际上你不排队，你是占了便宜，但是你增加了公共成本的开支。最后还得降到你的头顶上，所以我觉得，日本人在这点上，既是维持了个人的一个声誉，也维持了一个公共秩序。那个日语为什么难学呢？就是因为见什么人说什么话。那个后缀词完全不一样。

窦文涛：你能不能给我们举个语言的例子，我想知道？

王新生：那简语，简体，你就直接下命令式，你去干什么吧。你要说敬体，请你干什么吧，你再敬一下，能不能请你干什么啊？后边还有，那罗嗦的很哪。

窦文涛：如果乱了呢？比如说如果给我的领导，我说了是给下人说的话。

王新生：那就比较麻烦了，那你就打乱了这个秩序。所以在日本，你必须明白，你的位置是什么？所以我觉得，还有一点就是我们应该学习的。日本这个安分守己的思想。这个打扫卫生的清洁工，你根本不用监督他。他那个勤奋的劲头啊。本来这个地方，你看起来一尘不染，但是他重新还得打扫一遍，规定每天要打扫几遍，他就得打扫几遍，让我们看起来每个人就像雷锋一样。就是他那个职业精神。日本有一个电影，我不知道你们两个看过没有？叫《铁道员》。

窦文涛：高仓健的。很感人哪。

梁文道：不过我觉得太变态了。

王新生：看到了吧，这就是有一个我们怎么认识日本人那种敬业精神的问题。就是他在一个小站上，一个人能把他兢兢业业的，把一生献给了铁道事业，他的女儿生病他没有去，老婆生病没有去。结果都病死了。他都没去见。在这个铁路支线废线的那一天，他倒在了大雪飞舞的站台上去世了。就整个一生献给了这个事业，那么感动了上苍，上苍把他女儿，通过不同的年龄层次，半夜来看他。非常非常感人。

窦文涛：是是是，我看得都流泪了。但是这样的人咱做不到。

梁文道：我做不了。有点变态。

窦文涛：像他们说去京都的都很感慨到那博物馆去看，中国隋朝的东西、唐朝的东西，跟新的一样。还有上千年的庙。

梁文道：但是这个庙啊，其实日本那个古寺，也有个讲究。因为木造佛寺，本来不可以流传那么久，所以它是隔一段时间，它也会重新造，但重新造出来就跟过去一模一样。因为树木都保留了，那种技术家传几代就干这个。香港现在有一个佛寺在香港挺有名，因为他们想在香港做一个唐代的一个木造佛寺。那么一开始要造的时候呢，到了大陆到处找人，看谁还有这个技术。找不到。结果，又跑到京都去，请日本人过来做技术指导，才能够勉强按图恢复一个唐代佛寺。

窦文涛：我跟你讲，你就包括他们搞书画的，最好的复制品，人家日本印得最好。印你中国的东西，包括前一阵一个历史学家去日本中小学开课，在讲《论语》。咱现在闹什么国学热，很大程度上媒体炒的。它日本它是认认真真的，他在学中国的东西啊，而且人家日本人这手机，有最多的设计花款，可是人家呢，什么火车上，很多公共场所，不准打手机，不准大声说话，都有这种公德意识。

窦文涛：但这日本也有挺怪的地方，你比如最近我研究武士道，我发现这个自杀问题。你像最近的那个日本那个高官，他弄点什么事，他就自杀谢罪。

王新生：我觉得这也是日本人的一个特色，因为你们知道，就是日本的自杀率是最高的，世界上。它每年三万多人自杀。这个比例是比较高的。那么刚才讲到了日本人呢，他不太愿意给别人添麻烦，如果在生活当中，突然给别人带来了不必要的一些麻烦的话，他最终呢，就是以死谢罪。

窦文涛：那你说咱中国这个假奶粉什么毒死人，假药什么的。要死多少人？日本那个企业主，我记得那年真的就是自杀谢罪啊。所以像刚刚我们说的那些缺点，换一个角度，也未必是缺点嘛，你比如说像那个企业老板，做了奶粉出来害死人了，他要谢罪自杀，这事要是我们中国那些做假冒产品的，做有毒奶粉的那些企业老板，也都学学那个多好啊。是不是？

王新生：当然还有一点，就是日本这个社会呢，它的文化当中的集团主义的色彩不太适应全球化。因为你突然让他就作为一个人去自由去竞争，他会手足无措的。他是一个集团主义。

窦文涛：你看跟美国比，美国那个众议院表决，谴责日本那个慰安妇，就在《华盛顿邮报》上登大版的广告。说那都是自愿的，说什么挣的钱比日本人还多。

王新生：所以这就是日本人的一个短处，就是不了解国际的趋势。国际的普遍的价值观他拿他自己的标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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