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小斌:上山下乡时我自己去销的户口
许戈辉:你拿回去的时候其实特别期待的啊?
徐小斌:对,特别期待,特别有期待,然后我妈妈说,你快搓炉灰去吧,那时候不是都烧煤球炉子嘛,你快搓炉灰去吧,就这样的。然后我就觉得,一下就觉得好像那个心马上就掉到一个冰水里。
徐小斌:我上山下乡呢就是十六岁嘛,然后我自己去销的户口。销户口的时候警察就说,哎,小孩儿,说的那个,可告诉你啊,这北京市的户口比金子还贵啊,销了可就没了啊,你得想好啊。我就愣销了,全校第四个销的户口,而且我其实被告知可以不去上山下乡,因为我两个姐姐已经出去了,然后我当时就是一门心思要逃离,就是我要,我要出去,我要看看外面的世界,然后根本没跟父母说。现在我回想起来,我这样的小孩也是挺招人烦的,真的,就是什么大事情都不跟父母商量,就是全都自己那种,自己自作主张,然后销了户口以后回来,跟父母说了以后,因为父亲特别爱我,后来父亲就一夜都没睡,就长嘘短叹,一夜都没睡。然后走的时候呢,去黑龙江,然后在那个送行的那个队伍里,然后我爸爸最后就给我买了一盒冰棍。因为我想吃一根冰棍,我就在那儿挥手示意,当时也特别奇怪,一边大喇叭放着,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很有必要,就是大喇叭放着,然后这边就是那个锣鼓喧天,然后红旗招展,然后一边就是哭声震天,所有人都在哭,但是就我一个人没哭,就我没哭。我当时跟我爸爸说我要冰棍。
许戈辉:你要一根,爸爸买一盒。
徐小斌:我爸买一大盒,还不准直接送过来,有那个戴红箍的人在那个线那儿把着,由那个戴红箍的人送到给我,然后就把冰棍分给大家,但是大家都在哭。但是过了天津以后,火车过了天津以后,所有人都很高兴了,都不哭,在玩敲三家的时候,我自己一个人跑到那个,跑到厕所去哇哇大哭,嚎啕大哭。我就想,就是说我这一去就是三千六百里,就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而且我就想到就是,我爸爸妈妈含着眼泪招手的那一幕,然后我就到天津的那个时候嚎啕大哭。
徐小斌:到那儿以后老生病,光那个团部医院就住了五次,最后一次被人家拉到那个,就是它有一种拖拉机,叫二八车,拉到那个二八车的时候,全连都出来送,就觉得这小孩回不来了,因为那胳膊都紫了,因为我算全连最小的嘛,然后那胳膊都紫了,说这小孩肯定回不来了,后来到团部医院,他们打了一针,莫名其妙的一针,就是完全不相干的一种针,马上就好了,我现在就解释这种事情,就是青春,就是青春的那种承受力是无限的。
许戈辉:但是在这个过程中呢,你后悔了吗?就是对当时自己的这么鲁莽的一个举动?
徐小斌:我一点不后悔。
许戈辉:不想家?
徐小斌:没有,没有。
许戈辉:那你是很倔的一个孩子。
徐小斌:内心非常倔,然后那时候我们是那样就是,我们在齐齐哈尔以北,很远的地方,叫德都县,然后呢,最低的温度零下五十二度。
许戈辉:那真的可以冻死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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