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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被拐女到最可爱的乡村教师
2007年09月11日 15:1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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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暖人生》节目在凤凰卫视中文台播出

首播时间:(周二) 21:50-22:27

重播时间:(周三) 15:15-15:55

      陈晓楠:今天在我们的故事中,将会出现三位主人公。他们素不相识,生活的地方差着十万八千里,一个来自河北曲阳县,一个在贵州的苗家山寨敖里村,还有一个住在四川的大凉山深处。不过我相信如果我们真有一天能把他们三个凑在一起的话,他们一定会一见如故。其实他们的命运早已经紧紧连在了一起,他们和中国的另外八百万同行一起,享有一个很普通但也是很特殊的身份——乡村教师。

陈晓楠:就在今年的教师节前,有人在网上展开了大规模的寻找乡村教师的活动,得到很多人的响应。对我们来讲,这样的寻找不再是一些简单的数字,一些简单的概念。因为在我们过往的节目当中、我们印象里留下了这样三张如此鲜活、如此生动的面孔,和这样三个各自不同、曲折跌宕的命运。如今,他们的故事仍然牵动着我们的心。在我们看起来,他们就是中国最优秀的最可爱的乡村教师。今天我们的故事就从河北曲阳县讲起。

从拐来的媳妇到乡村好老师

1994年端午节前,河北曲阳县下岸村农民刘老伯怀里揣着两千七百块钱,来到了一个很偏远的秘密地点,去买一件极其重要的东西。这笔钱是他千辛万苦筹来的,也将是他人生当中最大的一笔开支。到了约定地点,见到卖主,验过货之后,刘老伯本能地开始讨价还价。他说自己只带了两千六百块,卖主却说少一分也不行。正在双方僵持不下的时候,那个刘老伯要买的“货物”忽然从小黑屋子里奔出来,“噗通”一声跪在他的面前。

郜艳敏:人贩子非要两千七,他说我只带了两千六。那时候我就害怕了,把他叫到一边说,我这儿还有五十块钱,要不把我的钱都给你。我拿出来,害怕他不要我了,当时跪下一边哭一边求他。

陈晓楠:你或许已经看出来了,刘老伯要买的货的确就是个大活人。刘老伯所在的下岸村,因为交通闭塞非常穷,几十年以来都没有姑娘愿意嫁到那儿去。所以不知道从哪天起,村里能稍微想出点办法的人,就开始倾尽家产或者借贷巨款,购买拐来的媳妇儿,久而久之这竟也成了村里的传统。刘老伯家老大的媳妇儿是买的,老二媳妇儿也是买的,如今要给老三买媳妇儿了。虽然刘老伯自己耳闻目睹买媳妇的经历也不少,可是今天遇到这个贴钱帮忙买自己的姑娘,真还是让他大吃了一惊。到底是什么把眼前的这个少女逼到如此的地步呢?

郜艳敏的老家在河南农村。她从小喜欢念书,但是初中毕业之后,家境贫困让她不可能继续求学。所以不甘心在家乡窝一辈子的她决定出外去打工。1994年端午节前夕,郜艳敏一个人坐火车来到了石家庄。刚下火车,就被两个热心的女人以介绍工作为由,骗到了一个偏僻的果园,交给了三个男人。

郜艳敏:那三个男人非常凶恶,他们卡着我的脖子,用刀子顶着我,说让我选择,一是活,二就是死。活着就是必须让他们把我转手卖给别人,把两千七百块钱赚回来。要是想死,就一刀子捅死我。

人贩子拖着已经吓懵了的郜艳敏来到了一个木屋前。

郜艳敏:当时我看到床上到处都是血,真的吓昏过去了。他说,你知道这是什么吗?这都是被我糟蹋过的女孩。我就跪下来,哭着叫着求他。但是没有用,他说无论如何也不会放过你的。结果他最终还是没有放过我。

就这样郜艳敏被人贩子强暴了,那一年她刚刚十九岁。接下来的几天郜艳敏都在三个人贩子非人的折磨下度过的,直到刘老伯带着钱来到小屋“看货”。

郜艳敏:他说他要看看我,就是说他看上了才要,看不上不要,这跟买衣服是一样的。当时我就跪下一边哭一边就求他,我觉着他能把我买出去,起码说我能离开那个地方,是我求生的机会。

最终刘老伯和人贩子还是以两千七百元的价格成交,将郜艳敏买走,她跟着刘老伯来到了大山里的下岸村。在严密的监视下,和一个从未见过面的陌生男人度过了“洞房花烛之夜”,成了刘家第三个买来的媳妇。

郜艳敏:我二嫂是四川的,也是被买去的,和我年龄一样大。她是93年去的,我是94年。

陈晓楠:她看到你来说什么呢?

郜艳敏:都是同病相怜。那会儿,我们两个抱在一起都哭了。她就说咱们没有希望,根本就没有希望能出去。她说就是跑出去也是一种耻辱,也是一种压力,也觉得抬不起头来。

二嫂说下岸村买来的媳妇就有几十个,劝郜艳敏认命,但她却不甘心如此的命运。几个月之后的一天,她偷偷逃出了刘家。

郜艳敏:跑了二里路,因为他们有人下山,看见我往那边跑,就一直在喊。我也不说话,就一直跑,跑到(水边)。当时我就跳下去了,都没有犹豫就跳下去了。

郜艳敏并没有死,她被赶来的村民救了起来。也许是担心这个买来的媳妇的性命,一年后刘家同意由郜艳敏的丈夫赔她回一趟老家。突然见到失踪的女儿,父母和郜艳敏不禁抱头痛哭。郜艳敏希望能够留下,但在同样贫穷封闭的家乡,一个已经失了身的女孩子,摆在她面前的命运,也许比作为一个被拐女终老他乡更加灰暗。因此无奈的父母能劝她的只有两个字认命。

陈晓楠:你对父母这个决定觉得失望吗?

郜艳敏:我只是觉得可能是自己的命吧,是自己的命不好吧。埋怨谁呀?我觉得说不出来怨谁。

郜艳敏和“丈夫”返回了下岸村,此时她剩下的只有麻木。几年里她生了两个孩子,也曾两次自杀,似乎她会像村里其他买来的媳妇一样了此一生。直到1998年,为了结束下岸村的孩子要走几十里山路上学的历史,辉岭小学的校长决定,在村里设一个教学点。而郜艳敏作为村里唯一的初中毕业生,就成了代课老师的唯一人选。

郜艳敏:那个校长多次找到我,辍学了在家的孩子们都找我去了,家长都领着孩子去求我。看到那种眼光,我感到不忍心还是答应了他们。

抱着试一试的心情,郜艳敏走进了教室。当了解到班级里孩子们的现状后,麻木已久的她却忽然感到了一种深深的刺痛。

郜艳敏:我们班有几个孩子的母亲都是外地(买来)的,因为那村走(逃)的太多了。走的有十几个,有的撇下三个(孩子)都走了,不要孩子了。这么轻易地把孩子撇下不管了,我觉得孩子们无罪啊。

看着眼前的这群孩子,郜艳敏突然萌发了一种冲动,觉得自己也许可以给这些悲剧写一个新的结局。

郜艳敏:孩子们要是不上学,只好在家跑着玩儿,大一点了就是出去干活,或者家里给他买三两只羊让他放放羊。他们没有文化,以后就没有前途,没有出路,像他父母祖辈一样买媳妇儿。当我第一天走到那个讲台上的时候,孩子们一直大叫,我们今天终于有老师了。孩子们把这一切希望都寄托在我身上了,我也就找到了自己的希望。等你找到了自己的希望,就会突然间忘掉一切。

郜艳敏从此做上了下岸村教学点唯一的代课老师,并且一干就是八年。她改变着孩子,孩子们也改变着她。郜艳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陈晓楠:郜艳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不仅在她自己眼里,也是在所有村子里人们的眼中。其实我们进下岸村采访她的时候,发现所有村子里的人都尊称她为郜老师,甚至包括她的公婆和她的丈夫。郜艳敏说,从一个农村的失学少女,到一个打工妹,再到一个被拐女,最后到一个乡村女教师。她觉得她这三十年来的人生,好像是走过了无比漫长的路程。而到今天,在这遥远曲折的路途当中,她觉得终于找到了那久违的两个字——价值。

郜艳敏:不知道为什么,跟孩子们在一起就忘掉了一切,就觉得可幸福了,都变了一个样似的。

陈晓楠:这个时候你和下岸村是一种什么样的关系,什么样的感情?

郜艳敏:我觉得我开始离不开那个下岸村,离不开那些孩子们了。

陈晓楠:下岸村是曾经你留下最多眼泪的地方。

郜艳敏:对,是我最伤心的地方。但是我在这个最伤心的地方,又找回来了自己的希望。

2007年郜艳敏的故事被拍成了电影“嫁给大山的女人”……

陈晓楠:河北曲阳县下岸村的郜艳敏没有想到,自己恰是在人生最伤心地找回了生活的全部希望,一切都因为那样一个很简单的身份——乡村教师。对着村子里那些可爱的学生,有时候也会遇到困难,郜艳敏曾经觉得自己是孤军奋战。其实她不知道小山村里这样一个特殊的身份,使她已经拥有了众多的素未蒙面的同行,她已经融入了八百万乡村教师的大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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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辑: 王宁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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