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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佩荣：各位观众，欢迎收看国学天空。我们今天的主题是“上行下效”。在鲁国有三家大夫，孟氏、叔氏跟季氏，他们的子弟都是世袭的，生下来就有官位。那么尤其是季氏，权力特别大，到季康子的时候，他年纪才二十几岁，就已经当了鲁国的正卿。
这时候孔子年纪大了担任国家顾问，季康子这个年轻的大官，就请教孔子说怎么样从事政治呢？孔子的回答很简单，他说正的意思就是正，你自己带头走上正道，谁敢不走上正道呢？我们讲的正就是正义、正当的正，你本身做的正，底下都跟着你做的正。当然这话是一个老人家对年轻人的期许。这年轻人本身恐怕只想说我有权力，我要把天下把国家治好。
但是方法何在呢？他如果听到说，哎呀，叫我自己行得正坐得端，那基本上压力很大的。因为很多人有权力，都知道权力使人腐化，越大的权就让人更容易腐化。所以季康子这样的年轻人，他继承了家里的爵位，他当然希望有一个简单的答案了。
当时鲁国很多强盗，季康子又问他强盗这么多怎么办呢？孔子说你自己本身不去贪这种财货的话，就算给人奖赏，别人也不会当强盗、当小偷。为什么？因为你自己太贪心了。
那么另外一段更精彩，我们今天讲“上行下效”、“风动草偃”都来自于这。季康子他请教孔子，他说我把那些坏人都杀掉，我去亲近好人，您觉得这样做怎么样？这种话一听就知道说实在是太残酷了。
美国一位政治学者说，政治最重要的就是要避免残酷，一个人大权在握，动不动就把坏人杀了，但他忽略了一点，坏人怎么来的，没有人生下来是坏人，当然也没有人生下来是好人。坏人是一个社会环境跟教育制度各种情况配合起来，让他走上邪路的。要怎么办呢？要好好教育去匡正他们。换句话说，坏人是从平常人堕落变坏人的，好人也是平常人努力才成为好人的。所以你不能把人二分法，说天下就有两种人，无道跟有道。我们学习古代的这些经典，要了解孔子的观念，他有一种趋势的观念。
譬如我们说天下无道，天下有道，怎么可能黑白二分呢？无道是天下正在走向无道，有道，天下正在走向有道，这个趋势，所以对于人也是一样。
但是季康子，这位年轻的大官，就说把无道的人杀了，好像一句话就可以消灭一个了。事实上春秋战国时代一路下来战争太多了，之后，老百姓的生命真的是没有受到照顾。所以人命不值钱。
孔子完全不能接受这样的想法，孔子跟他说，您来负责从事政治，何必要用杀人呢？你自己愿意走上正路，愿意走上善的途径，老百姓就跟这你去行善了。他说君子的言行表现像风一样，小人的言行表现像草一样，风吹在草上，草一定跟着倒。
孔子前面讲的是善我，你要行善，百姓自然就跟着你去行善了。所以后面讲“风动草偃”是来自于一个基本的观念，我们学习古代的思想，要掌握这个基本观念，就是人性向善，所以你在上位的人行善，老百姓跟着你行善。
但是，我们就问倒过来呢？你既然讲上行下效，那在上位的人为恶，老百姓跟着为恶吗？这是一个很大的问题了。孔子基本上不认为第二点可以成立，他认为上面的人为恶，老百姓就很生气。这说明什么？因为你为恶，老百姓觉得自己恐怕受到伤害呀！所以在后来孟子使用这句话的时候，就注意到它比较中性的一个说法，孟子说：上有好者，下必有甚焉者矣。你在上位的人喜欢什么，底下的人就会变本加厉，你喜欢什么我就提供什么，我甚至比你做的还要更过头，以博取你领导者的欢心、肯定。
所以孟子讲的时候就比较中性，上面人为恶，底下人为恶恐怕更严重。上面人为善，底下人恐怕也是一样的情况。但是我们不要忘记，孟子所说的是一种社会上的风气。
要回溯到孔子的思想里面，是先把善作为一个领导者的要求。你千万不要想到要随便去杀人，把坏人通通关起来。譬如说在美国，它是全世界监狱最多的一个国家，占人口比例最高。可以说这些犯人，它都需要政府，老百姓的纳税来照顾他们的。这当然是比不上我们透过教化的作用，根本上让人减少走上坏路的可能性。让他从小开始就走上正途，这是一个根本的办法，所以我们谈到说小不小的时候，要切记他讲的是儒家的一种理想。
像季康子这位官员他心里想的只是说，我要把国家治好，就一个方法，杀。如果这个方法可以成立的话，恐怕古代很多国家就剩不了多少人了，所以应该怎么样呢？透过教育、透过政治的方法，让老百姓走上正途。没有人生下来是坏人，每一个人都有希望，只是我们要找到正确的方法，正确的各种设计跟制度。让他们这一生过的比较安稳，对整个社会也是一个正面的价值。
所以我们今天谈上行下效是一句很普遍的成语，很多地方都可以用，但基本上都不能忽略。光说这个表面的成语没用，你要掌握到每一个人人性里面有一种向善的要求。我们再说一次，善是我跟别人之间适当关系的实现。所以每一个人都希望跟别人建立适当的关系，这个适当，你心里边应该有一把尺，你会知道说这时候我尽心去做，别人也可以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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