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革时期北京青年怀揣菜刀谈恋爱
2010年04月15日 17:56凤凰网专稿 】 【打印共有评论0

解说:火车总有停下来的一刻。下车之后,李恒久把贞贞送到了那个人的家里。

李恒久:一看小伙子挺精神的,二十七八岁。看到她挺高兴。跟他一块儿的小伙子,就找了一大帮他的朋友,全都过来了,都特别高兴,他是头啊,他是红卫兵头啊,他的女朋友来了,就特别高兴。光顾跟她说话了,就把我晾在那了。

贞贞看着我,我走了很远了,她还在门口看着我,那个男的站在背后。大概走了几十米还在那看着我呢。

解说:走在乌鲁木齐陌生的街上,李恒久终于找到一个红卫兵接待站。三天后,贞贞竟找到这里,出现在他的面前。

她就告诉我,她说我爸爸死了。非常冷静地告诉我:我爸死了。我说什么时候的事儿啊?就离开苏州以后,我爸死了。就这三天的时间,这个女孩子变得特别成熟了突然。就不像路上那么单纯,小姑娘那样了。也许突然发生了一个大的变故,变得非常成熟了,说话也不多,再没有那种激情,一点看不出那个影子了。她说我想跟他结婚了。

她说这两张照片你留着做纪念吧,后来我说那我这把《朗诵诗集》送给你吧,《朗诵诗集》还夹着红卫兵袖标在里面,就给你做纪念吧。

解说:李恒久回到北京两个月以后,学校革委会主任突然带着一伙人来找他,其中一个就是贞贞去投靠的那个人。他带人到北京来串联,还专门找到李恒久。

他一眼就认我出来了,还叫我小李。他说贞贞有个东西在你那吧?我说没有,什么东西啊。他就把那本书就给我了。这是徐荣贞你送给她的书,她让我还给你。

我就后悔不应该把他们让到屋子里边来.因为在我屋子里面,我从小自己住在小房间,照片就在我小柜子上摆着。她给我的时候就带镜框,那镜框都没动,还在上面摆着呢。

解说:在牛响铃的记忆中,尽管当年她和男友,伙同那些喜爱打架的半大小子经常是招摇过市,表现得足够张扬,但是那时的女孩儿其实无不深怀着对性的迷惑与恐惧。

牛响铃:那时候要没结婚怀孕了,就得自杀,就不能活着了。婚前如果怀孕了,一定没法活了,那就是最不耻的事情。

解说:与此同时,性禁锢常常引发一些极端的伤害案件。大街上经常贴出打了红勾的处决公告。而因为在暗处有亲热举动,被警察和革命群众逮住的男女,也曾经频繁出现在那个年代。

牛响铃:那时候胡同8号叫流氓学习班。然后里面就有两个女流氓,我还记得特清楚有一个叫小耗子,有一个叫二丫头。她们的流氓行为就是跟男孩在一起鬼混,然后就每天都得到那上学习班都警察看着。

牛响铃:而且那时候我们小的时候在这种问题上受的惊吓最多了,因为我们上中学的时候,学校动不动开批斗大会,唰一下从卡车上押下来好多男生,剃着那个秃瓢,然后放到台上一顿批斗。我们坐在底下所有犯错误与没犯错误,好孩子与坏孩子,同样坐在台底下那种,就是心灵上的那种。

就是一天到晚批斗流氓。最恐怖就是女流氓,女流氓跟男流氓一块儿在台上被批斗的时候,所有女生吓得够呛。

解说:人们不会忘记,每当入夜之后,在一些城市的街头和公园,总有联防队员拿着棍棒和手电出动,专门去抓那些隐蔽处的可怜男女。

潘绥铭:我夫人的一个同事就有啊,她结婚的时候穿北方的秋衣秋裤,然后还把底下口扎住,这里头扎住,然后呢结果结婚的时候她丈夫就撕啊扯啊,第一天就是没弄成,就是没扯成。第二天她跑派出所告状去了,说这男的是耍流氓,然后那个派出所民警也很会说:毛主席教导我们说,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人,我必犯人。他怎么对付你,你也怎么对付他。

潘绥铭:革命志比钢强,儿女情比屁臭,比屁还臭。所以在这样的情况里,从毛主席到文革文件,对性只字未提过,你要找文献根据,它从来没说过。但是它制造了一种文化,这种文化是什么,为了革命我可以牺牲个人的一切,就包括性在内。为公前进一步死,也不为私后退一步生啊。再进一步叫做灵魂深处闹革命啊。

潘绥铭:事情还有相反的一面。就在文化大革命那么厉害的时候,仍然有百分之几的年轻人,他们根本不管这一套。那时候把他们叫逍遥派,他们性反而自由。当我们在文化大革命串联的时候,火车停在一个临时停靠站,我们车厢里面就有几个男孩,4个男孩,2个女孩,他们就跑到,下了火车跑到旁边树林里,根本挡不住,我们在车上就能看见,他们就在那性交。是的,所以不要把文化大革命看成又是百分之百都是这样,不,还有另一个极端。就那些根本文化大革命涉及不到的人,他们有意的逃避开文化大革命。逃避这个思想改造这套的人,他们反而获得了自由。当然这样的人我们知道不多,肯定是不多,占的比较少,但是有,不是没有。

解说:曾经因为喜爱诗文而受益的李恒久,最终因为诗文而惹祸了。这个渴望精神追求的青年因反革命言论罪,被判十年徒刑。

李恒久:在北京市第一监狱的时候,我71年先关在那的,它有女队和男队。只有一天,就是每周有一天,看电影的时候,或者开大会的时候。女犯在前面,清一色都是短发。清一色都是黑衣服,后边是男犯。但是女犯从那边走过来的,从女队袜厂走过来的时候,你就看见这帮男犯,齐刷刷全都看着这些女犯人,这些女犯。没有性别特征了已经,即便这样毕竟是女性,还吸着男犯给她的关注。

李恒久:我说我一个人在这个小号里面,我待了两年多的时间。那时候我就觉得说我渴望性。但那时候只有报纸,报纸那时候渴望到什么程度?看到居委会主任在接见红卫兵那些学生,看那些图片,报纸不完全文字,图片啊,看到异性都觉得非常冲动。

解说:与李恒久同龄并成为挚友的,有一位天才的诗人,叫郭路生,他用自己的吟唱,在那个荒漠一样的时代留下了生命的底色。

李恒久:难道爱情是焦渴的唇,只顾痛饮殷红的血,晶莹的泪,而忘却了在血泊里,还有两颗沉重的心。难道爱情是心舟的桨,无意间摇碎了月儿在湖心的印,而忘却了在波动中还有两颗跳荡的心。

李恒久:这样的诗他写了很多啊,这样的爱情诗,论到自己的行为上,非常含蓄非常腼腆就这样。郭璐生外号叫郭老色,郭老色。但是呢他是红卫兵诗人嘛。很多女孩子喜欢他,都是很含蓄的。很少有说像今天的,一说爱情两个人就那种性的问题,当时不是。我真的强调就不是那样的,你们不管理解不理解,就那样时代,就那样精神状态。

李恒久:当我的紫葡萄化为深秋的泪水,当我的鲜花依偎在别人的情怀,我依然固执地用凝露的枯藤,在凄凉的大地上写下:相信未来。

李恒久:我在单身牢房的时候,我没有书读啊。我只能反复地去吟诵这些诗,我大声地吟诵!

主持人:李恒久记得,这首《相信未来》是在一个清冷的早晨,在北海公园的听雨轩,郭路生,也就是诗人食指,第一个背诵给他的。本来还约了一个叫张郎郎的青年,但是他因为被抓捕而没有能来。在那天以后的不久,天安门城楼上巨手一挥,1000多万红卫兵小将变身为上山下乡的知青。李恒久和郭路生分别踏上去往东北和山西的旅程。前路漫漫,郭路生在西去的列车上写下了《这是4点08分的北京》。

从那个时刻起,上千万叫作"知青"的人们开始了他们的另一番人生,并将在海角天涯,各自续写着他们的青春成长和婚恋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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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辑: 徐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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