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说: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全国各个城市都是住房矛盾突出,多年运动百业凋敝,民居的规划建设长期滞后。
安康:我在新疆待了17年,回来了以后,没一点变化都没有。
余加安:弄堂还是老弄堂,房子还是个老房子。
安康(一九六三年进疆 一九八零年回沪):可是我们人变化了,人都长大了。不但长大了,我还娶老婆还有小孩了。
余加安:家里人也希望你们回来,但是家里人也怕你们回来,爹妈嘛,总是希望儿子、女儿到自己身边来,可是你们回来,你们住在哪里呀。
顾幸运(一九六四年进疆 一九八二年回沪):打个比喻讲,我们家还能挤,还能留我一个床,但是有的人带了妻小回来,家里没有一个床,你怎么办?
史美云(安康妻子):刚回来路上那是很高兴,真是很高兴,想不到回到上海几天一等啊,这个情况就两样了。
解说:对于大部分返城知青来说,他们面临的头一件事,就是怎样才能得到一个棲身之处,哪怕仅仅是一张床铺。
安康:就是我老婆她们家,她们家的房子是最多最多不超过十个平方米,一个亭子间,兄弟姐妹五个,带父母亲七个人就这么一个十平方不到。
朱静华:而且吃喝拉撒全在里面,我们七平米的房间里面,还放了一个马桶,一家十口人连这个吃饭的时候,有的要方便了,就在这个马桶里面就这样方便,旁边在吃饭,就那个样子。
周敦福:我们老式房子没有卫生间,就是上海有句话用马桶的,对吧,现在马桶不用了,现在呢用这个痰盂了,就是这个。
解说:这就是,老式马桶原来家里是用的?
周敦福:对,就是用这个,这个弄好现在好在什么地方呢?原来马桶是每天倒一次的,人家来叫着倒的,现在呢就是你弄好了就外边去倒掉,就洗干净就可以了。
安康:来个人真的是麻烦透了,一般来的就是女同志,就坐(马桶)嘛,男同志都跑到外边公用厕所里面去,去解手去,就到这种程度。而且这种现象不是一家两家,很普遍的。没有煤卫设备的,他们是,都是这样子。
朱静华:是受不了,真的,特别是到夏天,最难受的夏天洗澡,一个人在家里洗澡全家的人都到阳台上,我们幸亏还有个阳台,在阳台上面,因为这个阳台是公用的,有五家人家公用的阳台。
史美云:白天,下午了,天热,就是一个一个挨着洗,晚上没办法洗,要睡觉就没办法洗。
解说:环境有时候会决定人的心态,在这样压抑的生存空间下,家人之间都会变得难以相容。
安康:可以讲我们回来90%起码的,都住房跟家里边有矛盾,没有办法的,这一点都不夸张。
解说:那种被家人排斥的阴影,至今埋在安康夫妇的内心深处。
安康:赶到回来以后呢,不光我们家,她们家也一样,也反感,反感到什么程度,反感到,那么大了,她是老大在家里面,她妈妈有时候揍她,打她,我不在场。
史美云:我妈妈那次打我的时候呢,我大女儿就在边上,我大女儿在,我大女儿就把我拉到边上去,就把我拉到边上她说,说我不要哭,那时候我妈妈打我,我又不能还手,我让她打。结果后来我大女儿就把弄到边上去,叫我不要哭,她说妈妈不要哭。
安康:实际上就赶我们回去,赶我们走,实际上就是这个道理。
史美云:那回去我怎么样,我回去那面的东西都没有了,空了,没办法回去了。那就只好,只好忍着,只好忍着。
安康:你打她对不对,嫌我们四个是包袱,她吃你饭了,我都懂,你用我们的户口弄了房子给你儿子结婚,我们一点意见都没有。
史美云:我们一点怨言都没有。
安康:自己的弟弟嘛,给他弄房子正常对吧。我大女儿也从此以后不吃她们家饭,这我记忆很深,我从来没有跟我大女儿谈过,到现在,包括过年,到她家去拜年,拜好年了,她不走,她是女儿嘛,我走,我吃饭去。她妈妈说,吃饭你走啊,我说我有事实际上我不要吃你的饭,我大女儿绝对地跟我,跟着我屁股后面走,我大女儿,我们心照不宣,她也就是说,这说明在她思想,心里面已经烙印很深很深。
史美云:对。
朱静华:有一次感触很大的一次,就是我的外甥,刚会说话,他就问我一句,他说大妈妈,你的家在哪里,你怎么不带我去呀,哎呦我当时就掉眼泪了,因为上海没有我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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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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