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90后”:很多不想做“有用的人”
记者:大陆前两年在批判80后,现在已经开始谈论90后的话题,“脑残族”、“非主流”这样的现象你关注到了吗?你对大陆或者香港90后的青年的一些表现有什么看法?
梁文道:当然不能简单地把90后就这样归类为一个整体,但也确实有很多普遍性的现象。我举一个例子,香港和日本的学生,上课睡觉全班占的比率越来越多,很多时候三分之一或者半班的人都在睡觉。这是大陆一部分年轻人,香港一大部分,也是世界一个大部分的共同趋向。整代世界的年轻人都一样,这是为什么?是整代的年轻人都很累吗?是他们喝的毒奶粉太多吗?
不是的,上课睡觉是一种表态,是我不屑听你的课,我不介意让老师看到我睡觉,是一种无所谓的态度。美国有个调查,最近十年,美国大学生最常用的语言之一就是“whatever?”无所谓,随便。我在大陆也碰到很多这样的年轻人,他不表现什么,也不争取,他都无所谓。你问他人生目标是什么,不知道。
我觉得这种现象很有趣,这一整代年轻人,有很多人不像以前那样想做“有用的人”。也许在很多年以后,就会出现一堆既没有用,而且根本不觉得没用是有问题的一堆人,那时候整个社会的运作将会面临一个非常大的转型。
记者:为什么会有这种无所谓的态度?实际上,这代年轻人很小的时候就被告知他将面临强烈的竞争。
梁文道:其中一个理由是很多年轻人过早被丢到了竞争环境。怕孩子将来落后于人,没有竞争力,父母从小就对他们过度地关注,制造一个严酷的竞争环境。但这样到了中学之后,他已经疲倦了。当他发现功课永远做不完的时候,就干脆不要做了。你跟他说,你现在不努力,以后是竞争不过人家的;他会说,废话,我早就知道了,现在我就太累了,不想竞争了。
记者:很多人是这种无所谓的态度,但也有很多年轻人用一种夸张奇怪的方式吸引人们的注意?
梁文道:这是这个时代的表现风格。我们这个时代不注重你表现的内容,但很注重你表现的方法。这是因为我们这个时代人生很没有意义,我们没法像以前人那样通过工作来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因此生活的意义就是表演,你表演什么,你穿什么样的衣服,就是什么样的风格,你开什么样的车就是什么样的人。当人只要有钱就可以买到风格,这时候就要做一些更激烈的事情,用更狂妄的表现方法来找到风格。我们追求的不是生活的意义,而是生活的风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