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文涛：聂树斌案改判之日是正义蒙羞之时

权力网官官相护 中国现实电影更荒诞

窦文涛：所以这些年咱们这个依法治国也改了不少，也在检讨就是说你至少可以从这事看到，21年前中国司法的这个黑暗面是有黑暗面的。咱们再看看这个聂树斌的母亲，这一家人你瞧瞧这个就是几次企图自杀的父亲，这是当然得到结果之后，就是哭，就是老百姓，你看看下面，你看这父亲，我觉得这个中国法制应该永远记住这一幕，你再看看这就是他的母亲，聂树斌的母亲，再看你看这是12月3日就最高法院改判聂树斌无罪，他们去给孩子上坟。

周轶君：这都是记者和村民。

窦文涛：这个就是案件关键的转折点王书金，2005年被抓获，他主动交代石家庄西郊玉米地那个奸杀案是他干的，你再看这个是坚持真相，这就有好人，这叫郑成月被停职的一个老刑警，就他发现这个真相之后他这么多年，也是一直坚持，但是最后靠边站，郑成月，再看下边，妈妈。

丁学良：这张照片我印象最深刻，因为那个06年那个事我在北京，我在政法大学当客座教授的时候，这个照片老是拿出来，就那个坟头上树已经长的很高了。

窦文涛：对对对，所以。

丁学良：这张照片我印象最深刻。

窦文涛：你看这是我觉得这个照片也很有寓意，你知道我刚才就想到，人家最后就说，说他这个老母亲，说你恨不恨王书金，她说当然他是个恶魔，但是至少有一点我还是敬佩他就是他敢认，他认这个确实是他干的，她说跟他相比当年那个公检法的有些人他们为什么不认错，你们的良心连一个杀人犯都比不上。我还听说这个有些细节，你知道这个王书金一度，我觉得怪诞到一个什么情况，被人拿厚木板抽脚心，打就是说你敢说是你干的，不是你干的，这个王书金就跟当年那烈士似的，被人打成那样还坚持就说就是我干的，就是我干的，然后在石家庄法院当时判王书金的时候，王书金当庭就引起底下一阵哄笑，他说我杀了三个，怎么就判了两个呢，就是所以我说冯小刚拍什么潘金莲说电影荒诞，中国的现实电影能拍到更荒诞。

丁学良：我就要讲这个话，你编出来的电影电视剧都没这个真实东西有力量，他自己承认杀了人，你还打的让他不杀，你打的人并不是说是关心一个人的人命，打他的人是关心自己把另外一个人害死了的环节给暴露出来了。

窦文涛：天呐。

丁学良：你想想看是不是，所以这个为什么人家就是说，一个人要扯一个谎要靠再扯十个谎才能把一个谎给掩盖起来。所以为什么我想要把这个环节理清楚，就是说能够把这个事情这么多年这么关键点上东西暴露出来，还能够再强压下去后面这些技术性的环节。

周轶君：您讲这个技术环节我注意到他这次有一个挺关键的，就是最后一次复查他是异地复查，他还说是第一例吧，这个很好，而且当年第一个发现这个事情的记者，他也是河南的记者，因为这个事情是发生在河北嘛，但是是河南的那个记者就叫马云龙嘛，他也是跟了很多年，帮助他们打官司。

丁学良：是大河报吗。

周轶君：对，整个这个里面记者原来的就是原来参与过的公安的人，还有律师等就换了好几波人了都一直在帮他们，就他也是异地这个记者去查这个案子，他刚刚到他们家的时候，聂树斌的妈妈还说你河南记者来干吗，后来就是这样你一定要通过这样异地复查你才能取得。

丁学良：所谓的异地也就是把那个我们所讲的。

周轶君：官官相护这个东西。

丁学良：那个网，那个权力网，那个关系网，他只要这个网上面有一段被人捣破了，后面那个事情就有可能有连续效应，如果这个网上面有一段没打开，也许这个网永远打不开。

周轶君：对，而且怪了，我们官员的任命本来就是好多比较高级的官员的任命一定是异地任命的，你为什么你这个法律不能够。

丁学良：所以人家讲嘛，就是真正办这种案子的最厉害的也就是我讲手掌的最后抓人的那些环节上，他不是很遥远的地方，这个只要在那儿你放心好了，他一定会想办法盖住的。

窦文涛：所以你知道我现在就觉得，虽然我也是石家庄人，但是我不为家乡遮丑，就是我觉得这事石家庄河北公检法这个寒碜，当然就是说冤有头债有主，我现在发现归谁呢，我现在在网上就发现，归那个能说的那个人，就是说现在都有人这事跟那个张越有没有关系，说他落马了因为他落马了所以可以归到他的头上，他是河北政法委，他不是最后落马，落马就可以说归他，但是我觉得在这个链条上，恐怕不是一个两个的事情。

周轶君：不是他当政嘛，但他也是保护其他人，所以这个里面他的这个案子能够走到今天偶然性也是存在的，对不对。

丁学良：偶然性是存在的，就是这种事情不可能在所有的地方都能掩盖这么长时间，但是这个偶然性中间还是有很多的东西是值得我们永远要变成交互。

周轶君：破案是有偶然性的。

丁学良：是偶然性。

周轶君：是有些的更大的图景发生了变化，他才得到正义了。

窦文涛：要是没有王书金出来，就像呼格吉勒图。

周轶君：王书金出来也不是最关键，张越没有落马呢。

丁学良：所以这个你看，以前我们都晓得，在每一个小地方，以前有很多的就是小偷小摸这些人，平时也可能就是关起来六个月大不了判刑两年，以前我小时候印象非常深刻的，只要遇到一些任务来了，这个人武部管叫严打也好，还是叫扫什么扫谁扫什么也好，你放心好了，外面那个判死刑那个打××那个纸我们印象非常深刻，到处都贴的，换句话这些人要如果真的按照法律上够不上判死刑的，但那个死掉了以后他一定要判几个死刑，如果不判这个死刑的话，他的工作表现决心太差，我讲这个法律这个事情你不能就这样太跟形势走，尤其牵涉到人命。

窦文涛：丁老师，我虽然比您年少，但是当年严打那个时候我也有印象，我在石家庄，那真是流氓就给毙吗你知道嘛，就是实际上你会发现是什么呢？革命的痕迹，就是我记得当时那个时候社会秩序确实乱，大街上你知道嘛，我们小孩放学小流氓就堵在街上，动不动就拿菜刀就追，确实社会秩序很乱，但是当时你发现没有，我们用的是当年革命年代的那种方法，就是这事怎么办，这就像当年毛主席说的，有些事情不能像大姑娘绣花一样那么细，就得革命就是暴风骤雨。

丁学良：狂风。

窦文涛：狂风暴雨。

丁学良：狂风骤雨。

窦文涛：关一批杀一批，他实际上他的作用在于震慑社会气氛，社会秩序就好一些。

周轶君：警惕，警惕，不要以为这个事情只有过去才发生，菲律宾现在不在搞严打嘛。

丁学良：每年都在搞严打。

周轶君：就杀毒贩不就是。

窦文涛：杜特尔特也是。

周轶君：不就是严打嘛。

窦文涛：一杀几千。

周轶君：他们说有一个人是街头一个流浪汉住在里面被人给打死了就说他是毒贩，流浪汉饭都没得吃。

窦文涛：但是你比如说他杀这么一批，比如菲律宾他是不是确实能震慑这些一时之间没人敢贩毒了。

周轶君：有。

丁学良：这个是效果一般来讲，对贩毒的受害的普通老百姓，只看到这个事情的一面，就是一段时间里面确实就是非常嚣张的贩毒犯罪这些东西确实能够被压抑，但这种有后面的故事就更深了，就是说这次严打这次他们菲律宾的扫黑扫黄扫毒中间，还有哪些本人就是无辜者也被干掉了。

周轶君：对呀，很多的。

丁学良：还有一个呢就是说有一些在后面他那不有一些很深的一些警官或政客嘛，他们才是贩毒网后面的最大的老板，你把他给掩捂起来，这后面的根就更深了。

周轶君：对，还有他的。

窦文涛：这讲的真。

周轶君：还有他的民众现在都喊，因为他觉得毒贩坏人跟我没关系，但他忘记了就是你刚才你最早说的那个就推己及人，这个社会现在如果能这样狂飙突进的来杀人，有一天如果会轮到你，他们现在都在想不会轮到我，我也没贩毒，可是当这个正义的程序被破坏掉以后，有一天会轮到你也没有人为你说话。

很明显有人意识到了错判却迟迟不肯正视

窦文涛：你看咱们现在知道侠客岛人民日报的，人民日报话咱们敢说吧，就是说宣判之后包括马云龙在内的许多人，更为在意的是就是你说那记者，他们更在意的是应当立即启动追责程序，许多人在问到底是谁在阻挠聂案昭雪，是落马的河北“政法王”张越还是周本顺，无论如何如侠客岛两年前写过的那样，很明显有人意识到了错判却迟迟不肯正视甚至想继续隐瞒。2005年王书金就说出来了，一案两凶，到2016年12月2日你才改判了无罪，还得把这个弄到山东这个高院这什么问题。

丁学良：这个说明就是说，我们所有的重要的一些进步，如果在关键的环节上没有落实下去，这个进步往往就体现不来，就落实不到普通的公民基本的权益的保护上，你只要看看我们纸上讲的很多东西，实际上我们都有的不是没有的，但这些东西你写在纸上，他们并不是我们所讲的那种说能够保护公民或正义的那些基本的能够起效果的那些东西。

窦文涛：它其实涉及到。

丁学良：它是口号，我讲在中国最好的东西都是体现在口号上，你要把口号变成现实，你都要有环节，所以为什么我一直就讲，法律到最后所有人都知道这个英文翻译过来说法律最关键的在细节上，细节就是环节，一个环节没有落到地上，就可能造成冤案。

窦文涛：没错，这个我现在理解法律就得像大姑娘绣花一样非常的细致的，你怎么能仅凭一个口供，而且我觉得现在真是应该普及普及，就是说人哪怕他犯了事，他是有权利的，就是现在司法一个重要精神，比方说你为什么变成刑讯逼供了，因为咱们曾经有一个年代，只靠口供，你比如说我至少我理解西方的司法精神，是保护沉默权的，就是你甚至。

周轶君：对，兵营里那种。

窦文涛：我没有义务就是没有人被告没有义务自证其罪，反而是你控告他的人你要找出证据证明他有罪，你不能让他自证其罪，而且什么就是说他不说不行，你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最后就打了嘛你找不到证据就打嘛。

丁学良：你像我们中国的老百姓在口语上，现在不老讲口语就我们日常生活中经常听到的，比如交警或者有什么执法的人员或者是你在开一个小饭馆有人来找你麻烦了，你为什么罚我款，为什么关我门，为什么拿我东西走，你心里有数，你干的事你还不知道吗，他认为你讲这记话所有的证据他都掌握了，要你心里有数，这意思是说我怎么对付你，是你的事不是我的事。

周轶君：还有我想说一个文明的进步是很脆弱的，它即使进化到某个地步时常会退化，你实际上在美国他算是司法文明，跑到伊拉克去打那些囚犯的时候，他怎么样不什么都来嘛，那时候他看他们就不是人了。

丁学良：他之所以要在海外就是知道，如果他在美国本土上干这个事的话，要给一个记者抓到以后这个事情不得了了。

《锵锵三人行》凤凰卫视中文台播出[节目专区] 

主持人：窦文涛[主持人专区]

首播时间：周一至周五23:00-23:35

重播时间：周一至周五13:00         周二至周六05: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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