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有一老”季羡林 热血人生傲气相随
2009年02月12日 11:40凤凰网专稿 】 【打印0位网友发表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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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说:有一天,有人跑过来告诉他,外边正在批陈寅恪,很多人都写了批判文章,你是他的学生,赶快表现一下。当时确实有许多人靠出卖老师批判老师来求自保,以至于师生反目、人人自危。季羡林心里感到极不是滋味,他选择了保持沉默。后来有人遍查当年的主要报刊,确实没有发现季羡林写过批判他老师的文章。

季羡林:我对我的老师,都写了怀念文章,怀旧集。

陈晓楠:五十年后,季羡林在《回忆陈寅恪先生》这篇文章当中曾经这样写道:他说,一旦批到了陈寅恪先生头上,我心里却感到不是味儿。虽然经人再三动员,我却始终没有参加到这一场闹剧式的大合唱中去。我不愿意厚着脸皮,充当事后的诸葛亮,我当时的认识也是十分模糊的,但是,我毕竟没有行动。现在时过境迁,在四十年之后,想到我没有出卖我的良心,差堪自慰,能够对得起老师的在天之灵了。

北京大学朗润园内有个小池塘,这里荷叶被人们亲切地称为季荷,季荷池后面就是季老的住所,就是在这里他写出了对文革的反思《牛棚杂忆》。季老住在这里的时候,也是这里早晨灯亮得最早的时候,季老一般早晨四点起床,晚上九点睡觉。几十年来,养成的这个习惯几乎没有打乱过,不过文革时期除外。

解说:这是印度著名史诗《罗摩衍那》的中译本,《罗摩衍那》被称为印度最初的诗,在世界文学史上占有重要地位,有学者认为,《西游记》中的孙悟空形象就受到了这部书的启发。但是,这本诗集长期以来只在佛教徒之间以节本的形式口耳相传,在中国一直没出现一部真正的全译本,直到文革爆发,季羡林被赶进牛棚。

蔡德贵:是季老一生当中除了在德国的饥饿监狱,然后在文革当中呢,他就是第二次进了炼狱,受到了人间难以忍受的耻辱,包括饥饿,包括肉体的折磨,但是从牛棚出来以后呢,他觉得人生非常短促,而且受这么大的罪,觉得还不如死掉好,所以他一度想自杀。有一次他把兜里装上了安眠药,准么悄悄地到这个他的房后圆明园的芦苇里边静静地死去,但是刚要出门的时候呢,被红卫兵堵住了,拉出去斗争,一顿痛打,打得鼻青眼肿,回来以后他痛定思痛说,人间的苦好像也就是不过如此,我不死了,从此以后呢,他不再有自杀的念头,反而悟过来了,既然人生这么短促,为什么不利用这短促的时间,干点自己觉得有价值的事呢?

解说:文革后期,季羡林被发落到北大女生宿舍楼的传达室当看门人,正是在那个时候,他开始了《罗摩衍那》的地下翻译。因为怕被红卫兵发现,他只好偷偷地在家里头把原文抄在小纸条上,然后在传达室趁没人经过时拿出小纸条,躲在角落逐字翻译。这样的地下翻译持续了四年。文革结束,《罗摩衍那》的汉译本也初具雏形。

陈晓楠:万幸的是,共和国总算是艰难地挺过了这十年折腾,文革结束,很多批判过季羡林的人心事重重,他们担心遭到报复。有人千方百计地打探他的意图,甚至走路的时候都故意避开他,生怕旧债被他记起。其实季羡林也是心事重重,只不过,内容有别罢了。

解说:季羡林有常年写日记的习惯,据身边的人回忆,即使是出差在外,偶有所想,季羡林也会想办法记下来,没有纸就用路边的香烟盒。《牛棚杂忆》大概就是当时日记的整理本。

季羡林:我要是跳不到牛棚里边,那本书(《牛棚杂忆》)也出不来,如果那本书出不来,对我们对文化大革命的了解,差一大截。到现在,书非常少。

蔡德贵:他认为像文化革命这样的惨剧不应该重演,但是他看这个书店里边几乎没有出版这类似的著作,所以他就下决心,不管怎么样,我要把这段惨痛的历史,因为我是亲历者要写下来,他花了很长时间写,写了以后没人出版,出版社都不敢出,因为当时是非常敏感的话题。

钱文忠:他应该是拿个人现身说法,拿他的血泪,拿他的哀痛,来提醒这个民族不要重蹈覆辙,所以这部书对他来讲写得是很沉重的,虽然文笔好像看着很轻松。

季承:所以他在写的这个《牛棚杂忆》里头,他基本上是不点名的,说对谁,他都知道,这个人在什么地方他也清楚,他基本都没有点名,他的意思就是提醒这些人,能够认识这个事情错误,防止以后再发生这样的不幸的事情。

蔡德贵:所以这个书的影响在于,中国它的文化革命,是一种毁灭文化,毁灭知识的一个运动,这样的运动以后不应该再搞,不应该有第二次。所以季老,他是《牛棚杂忆》主要的意图就是想告诉世人这么一个东西,不能做毁坏自己文化,毁坏自己传统的事,他的主旨是这个。

解说:1978年,季羡林67岁,按照中国现行的退休规定,早已过了退休年纪,但是从67岁到91岁,24年中,季羡林迎来的却是他的第二个学术的春天。尤其让人不可思议的是,在他八十多岁高龄的时候。他完成了平生最重要的两部学术专著《糖史》和《吐火罗文译释》。

季承:他就觉得时间并不多了对他,他的工作并没完成,因此要抓紧时间去做这个事情。他的研究工作就越发奋,越努力,我的感觉当时觉得,他就抓紧分分秒秒的时间来做自己的事情。

解说:在学界向有“北季南饶”之誉,分别指的是北京大学的季羡林和香港大学的饶宗颐。2008年10月,已经91岁高龄的香港著名学者饶宗颐来到301医院看望季羡林先生,当记者问及他对季羡林人品、学品的评价时,饶宗颐说了四个字:“笃实敦厚”。

2008年8月2日,温家宝总理来到301病房,这是自2003年以来温家宝第五次看望季羡林先生,说起这一年的冰雪灾害和汶川地震时,温家宝说:“几千年来,我们国家都是灾难和文明进步伴随在一起的。有一位名人说过:一个民族经历一场巨大灾难,一定会用文明来补偿。”季羡林马上说:“是恩格斯的话”,并补充:“国家领导人不好当。治乱世易,治盛世难,治理我们这样一个大国,更难。”温家宝对季羡林的理解深有感触,当即表示:“我常记着一句话,名为治平无事,实有不测之忧。我们有许多值得忧虑的事,脑子一点不能放松。”

2009年01月18日,在北京301医院,季羡林说:我这活了100岁了,一个是从东亚病夫一直到今天,改革开放,你要没有这个改革开放,这个雄心壮志,也没有今天这样的经济发展。不是我们自己在吹,现在世界上的事情,无论多大多小的事,离开中国解决不了的。

陈晓楠:芰荷为衣,芙蓉为裳,屈子的《哀郢》《涉江》,为中国知识分子定下了爱国忧民的基调,一脉千年。今天的北大季荷池依旧是荷叶青青,季老也将迎来他九十八岁寿辰,百年可期,丹心可鉴。除了璀璨的学术贡献,季老对中华民族治乱的反思其实也应是我们的一笔宝贵财富。在301医院病房里,季老尽管眼睛有些小恙、视力模糊,但思维非常敏捷,我们刚刚走进病房的时候,他马上就说,对不起,我站不起来了,表示失礼,谦以待人,特别让我们感动。在采访的最后,我们请求季老给我们写几个字,季老虽然视力不太好,但是他还是欣然应允,在一片模糊当中,他挥毫写下了这样几个字:我的中国心。

平生爱国,不甘后人,即使把我烧成灰,我也是爱国的!——季羡林

《我的中国心》凤凰卫视中文台播出

首播:周日 21:40-22:30

重播:周六 10:05-10: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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