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缨:不可避免,就像他们也遭受到了原子弹的这个屠杀一样。那么他们觉得这是两回事,这跟他们纳粹,不能够相提并论。但是呢,这个我就是说,有意思的就是,我在柏林电影节的时候,跟那个电影节的主席也有一个对谈,我们也在谈就是说,为什么就是说,日本跟德国,两个国家就是说对战争问题的认识差异这么大?这个又回到了刚才那个说,就是说,这个一个皇史制度的问题。那个电影节主席他谈,跟我说,给我印象特别深刻的一点就是,德国的幸运是在它一战结束之后,皇史制度就结束了。二战并没有留存下来。而日本在战争当中最高的象征。
梁文道:没有倒。
李缨:最高的权力是天皇,同样战争结束之后,在日本宪法里面,同样的日本国最高的象征还是天皇。而德国你可以完全,一翻翻转过来,日本它不可以。这个就很有意思,所以这个也是什么呢?这个我觉得《拉贝日记》也触及到很重要的一点,就是其实是天皇的战争责任的问题。你看在这里面。
窦文涛:它的道统。
李缨:你看通过它的亲王,那个角度,他的很多一些台词,你都看到这个背后的一种?
窦文涛:道统还在,所以是非怎么颠倒?
李缨:你没办法。
窦文涛:你看我那天看这个电影,是跟一个老画家去。这个画家,他是南京人。他就跟我讲,他也挺有意思,他就说他到日本,然后跟一些日本朋友吃饭。但是说,一听一介绍,说哪里的?说南京的。那几个日本人起立,跟他鞠躬,就是好像跟他道歉,因为你来自南京。所以他觉得呢,现在他也有一些日本人,觉得他是在那儿犯了罪。
梁文道:一向有。其实我们不要忽略就是,日本在战时的时候,也有一些反对者。那么战后现在有很多左翼,就强调这个历史,日本人应该怎么样重视。但是我们不能,这也给我一个很大的教训,就是日本的战争,那么顺利的发动,当时那种军国主义那么强大。当时反对者怎么样,反对者全被打成是日奸,或者是卖国者。
窦文涛:卖国贼。
梁文道:就是凡是反对战争,凡是反对军国主义的,都是卖国贼,这是鹰派,所有鹰派搞爱国主义,都是搞成这样,都会变成这个结果。而且刚才我们说到,战后为什么对历史的认识那么不一样,有一点很重要,就是德国跟日本在战后的时候,怎么总结它的战时经验的方式,跟它整个体制变化不同。一个就像李导演所说的,日本战后维持天皇体制,没有碰过天皇那一层,所以整个体制基本的精神是维系下来。那为什么会维系下来,有一点很重要,那是因为冷战。美国要保存天皇制度,要维持它的稳定。那么当时非常害怕,就是苏联要来分日本嘛,那德国那边不一样,德国就是整个体制全崩溃了,全推倒重来。而且还有另一点,就是两个国家,我们不要忽略,我觉得我们中国人在谈日本军国主义的时候,常常忘记了军国主义的另一面是什么?它是帝国主义,它是一个殖民帝国。全世界只有一个殖民帝国是亚洲的,就是日本。日本的殖民跟欧洲不一样的地方在那儿?就是日本它会认为,就像刚才你讲的,亚洲,亚洲人快要被欧洲人干掉了。
李缨:对。
梁文道:我的殖民呢?虽然我也是来搞殖民,那我跟那些欧洲人不一样。欧洲人都很坏,我是来帮助亚洲人的。
李缨:来扶持你独立,来扶持你。所以一直说大东亚,解放亚洲的,大东亚圣战。它建立大东亚共荣圈,我们共同繁荣吧。但是呢,它重要的是有大东亚主义,就是说我们来当盟主,当时日本是很强烈的,我们来做这个盟主。
窦文涛:我们来当老大。
李缨:对。
梁文道:带着一帮小弟。
窦文涛:但是?
梁文道:然后呢,这里面就出现一个问题,就是所有的,我们要知道,二次大战之后,世界发生什么事儿?二次世界大战之后,你看国家的数目爆炸,就是很多国家出现了,怎么来的这些国家?都是殖民地独立的。这表示什么?就是整个殖民帝国到了二战,正式瓦解。然后所有的殖民地国瓦解的过程的时候,那些前殖民宗主国,英国、德国、法国,这些国家。
李缨:荷兰。
梁文道:对,都经历一个很痛苦的自我的一个瓦解跟反省的过程,它重新想,我们殖民是怎么一个概念?你看法国那些阿尔及利亚战争的时候,多少知识分子反对我们不能再殖民了,就是他们都有个内在的反省,就是要忘记跟抛弃过去殖民那个阴影。但是日本没有啊,日本在殖民帝国,去殖民地国的过程里面,它迅速进入美国那个冷战结构链条里面,它日本从来没经过这一层的,这种反省,它从来没有想过,它对韩国,对中国这种殖民是怎么回事,它从来没经过。
李缨:所以最根本的原因还是说,老大说,没有问题,你们说老大是美国。
梁文道:美国说没有问题嘛。
李缨:那么他们就不需要做到这一步,所以这牵涉到很大一个问题,其中一个就是德国为什么说战后反省,还有很重要一个原因,美国里面犹太人的力量有多强大?
梁文道: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