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卫视4月28日《锵锵三人行》文字实录:
窦文涛:《锵锵三人行》,丹青吾兄,丹青捂着胸就来了。许老师,咱们这也算是因缘际会。为什么我们三人今天凑在这儿来?“五四”啊,“五四”来了。
这“五四”嘛,“五四”太复杂了,对吧?但是为什么要聊“五四”?我觉得现在那天还有人跟我说,有的大学生啊,已经不太清楚当年“五四”是怎么回事儿了?他就知道是“五四青年节”。但是我自己想想,“五四”到底怎么回事儿啊?我发现我也糊涂了?但是我觉得丹青说一句话,说的很好。他说实际我们到今天,还都生活在“五四”的后果里。不说别的,就说这语言,咱现在就说这话,写文章,用的这个白话文。
陈丹青:白话文,对。
窦文涛:哎呦,“五四”那个时候,文言人,白话文之争。我呀,昨天晚上看了点事儿,我就觉得很奇怪呀,要请教你们。就是说一种语言,还真可以说是几个这么一个人,几个文化人,生生的这么给琢磨出来,或者给斗争出来,革新出来,推广出来。你比如我昨天看,什么周作人、鲁迅、钱玄同,说是在某个书屋,某一天晚上,几个人开始聊天,聊呢,就开始大骂这个文言文,说中国为什么落后?
陈丹青:不、不,不是他们,最早是胡适。
窦文涛:是胡适。
陈丹青:胡适在美国就开始有这个意思,文学运动主义。
窦文涛:对。
陈丹青:这个应该你来说。
许子东:这个是他们在康奈尔大学,他跟梅光迪几个人,那想起来,你想影响整个中国的这么一个大的运动,对我们今天,是几个留学生在划着船,划着船,然后在聊。聊什么呢?就是聊白话和文言比,哪些地方是文言好,哪些是白话好。到他们争论的时候,有几点大家都公认了,做生意,白话好,甚至政治文章,也是白话可以。别的,生活当中都行。但是只有一样,白话永远超不过文言,到今天还在争论呢,就是文学。
所以那个时候呢,准备这个鸦片战争以后,中国人检讨为什么我们弱吗?检讨来检讨去,觉得是我们的文字有困难嘛。最后想出一个方法,说办两种学校,一种学校呢,就说明了,就是做生意的,说是做官的,甚至说一般的用途,就教白话。还有一种学校呢,是教文言的,那就是写诗的,那是文学的,按今天的话,那没人上的。
窦文涛:是。
许子东:那个时候觉得那个是高档的,就是那个才是好的学校,可是这种双轨教育,那时候不行。将相本无种嘛,谁叫我这个小孩一上来就读一个第二类的学校呢,只能做生意,我不能做诗,那个时候人不愿意,所以梅光迪跟胡适,当时在船上,主要争的焦点就是梅光迪说,白话什么都好,写诗不行。胡适说,不对,白话也能写诗,就是两个黄蝴蝶,双双飞向哪儿。
窦文涛:对、对,胡适写的白话诗。
许子东:这就是文学改良主义,这篇文章的来源。
窦文涛:那我看的可能就是后一点,就感觉有点像搞运动,搞斗争,几个人还谋篇布局,搞策划。那个意思你,比如说那个钱玄同,化名什么王敬轩,刘半农,在报纸上,你假装,就跟我们这时事辩论会似的,你假装代表文言文,我假装代表白话文,整天论战。然后布置鲁迅,写什么《狂人日记》。咵,家伙出来,就这样就真能把一个语言硬生生的就给弄开来?你了解的是这样吗?
陈丹青:不,这里面还有很多事儿现在不太说了,就是胡适的新白话运动是胡适他们弄起来的,然后这个刘半农这些人,这个主将,鲁迅其实是比较晚的,他的功劳是提供了白话文小说,在创作上有成就了。其实所谓白话文的推广,普及,远远早于胡适。是谁做的呢?其实是洋人做的。
窦文涛:欧化的东西?
陈丹青:不是,不是。就传教士,就中国在十九世纪末,也就是在光绪年的前面,就已经出了几百种白话刊物。所以实际上在新白话运动之前,差不多有5、60年之长,想想看,半个世纪,就是东南沿海一带,其实已经有很多白话杂志,白话报纸。所以我们通常把账算在“五四”,或者在早一点,“新青年时代”。其实不是这样,这是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