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蒙:他的脸也有点不动声色,但是你刚才说的这些情况,又有些不一样。
窦文涛:这些当事人您都认识吗?
王蒙:您说刚才你说的这些?
查建英:黄苗子、冯亦代。
王蒙:不认识,我冯亦代很熟悉。苗子大叔,老大哥,这些很熟悉,其他的都不认识。你说的那个章诒和的文章我也没有看。但是你说的那个文章,就是写聂绀弩的,就是很长的报告文学。
查建英:十几万字。
王蒙:那个我看了,这里头牵扯到很具体的人,我觉得在没有得到充分的查证以前,我不愿意说什么,比如说是不是就是黄苗子,这个因为报告文学并没有说这个事。
查建英:章诒和当成报告文学,我没有看十多万字,但据说他说是法院工作了很多年,他完全抄下来的。
窦文涛:审讯的记录。
查建英:但只有他一个人知道,我也有疑问。
王蒙:但是也没有谈具体的名字,他没有说具体的名字。
窦文涛:为什么章诒和文章里面就指名道姓的呢?
王蒙:那我不知道。
查建英:好像说了黄苗子的名字。
王蒙:他说黄苗子是什么?聂绀弩有几首给黄苗子的诗,这几首诗后来都是在政法部门,他看到了,他说的到此为止。包括那些写的报告,都没有签名,也没有他说,他原来想,问问黄老是不是有这种情况,他说可能后来因为黄老已经九十好几岁了,也住医院了,他后来就没有去问,他是这么说的。
窦文涛:我也看到了。
查建英:就是说他是某种程度上推测出来的。
窦文涛:所以我当时看,也有这个疑问。
王蒙:他都没推测,是读者根据他的行文会有这样的推测。
查建英:我看章诒和的文章,好像除了黄苗子,还有好几个人呢,吴祖光,当然跟黄苗子情况不一样,那几个人都是被迫在写检查当中,而且聂绀弩已经倒霉了之后。但是我又觉得这个事情,既和你刚才说的那个,就是国民党和共产党,国共时期当特务,不一样。现在等于是已经都是自己人了,所谓的,好像有点?我觉得当时的政策和体制,就是挑动群众斗群众,有点这个意思。所以都是右派的情况下,谁来要求进步,向党表衷心,他不是觉得自己在告密,他是觉得自己在争取党的信任,比如说尤其是冯亦代,好像他自己已经反右,已经掉下去了。这个时候党出来说了,你要做这个工作,党是不会忘记你的。
窦文涛:我在王老师写的书里,我当时有一个感觉,像我这个没有经历那个年代的人,我就感觉,你经历过洗脑一样的东西。因为我看类似的挣扎,好像很相似,比如说冯亦代的日记里,也是在写就是说,他可能也有点罪恶感,开头,惶惶不可终日,觉得跟自己好朋友告密,汇报。可是后来呢,他转变角色了,他觉得我这是向党表衷心,甚至他觉得我是在为党做保卫工作,他得到了正义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