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剑雄:什么叫学术腐败,我们也给它定义,我认为借助权利、金钱,去获得学术利益的,这才叫学术腐败。今天我一个学生投机取巧,那我不能随便说学术腐败,那叫学风不端,今天如果一个书记、一个校长凭借权势剽窃,或者占用人家成果,这就是学术腐败。所以所谓学术腐败,跟我们社会上腐败一样,必然是跟钱、权,当然也有变相的钱、美女,总而言之是跟这些联系,变成利用他手里掌握的权利,这才叫腐败,那么这些例子的确触目惊心的。
李菁:对,你看导师。
葛剑雄:现在如果这些不打击,不处理,你怎么能够教育下面的学生呢?另外大家都感觉你们学术越来越腐败了,是,但是有一点不要忘记,如果一个社会腐败了,你能让学校不腐败吗?
李菁:它是一个大环境。
葛剑雄:你比如说我们现在老师抄袭,考试的时候作弊,那我问其他社会上考试有作弊吗?家长有没有作弊,老师有没有作弊,我有没有作弊,我也做过弊。
窦文涛:您作过弊?
葛剑雄:对。
窦文涛:您这样的大学者。
葛剑雄:我举个例子,比如学校规定普法教育,每一个老师都要做一个卷子,这个卷子其实就是把标准答案提供给你,抄一抄的,你说这是不是作弊,然后全校都通过普法教育,甚至有一次我出差在外,根本没参加考试,最后我也有一个红本本,说我通过。你本身就是这样的,你怎么要求学生那么严格呢?
我还有一个笑话呢?我自己的笑话不少,我有一次到内地一个大学去,我是星期天跟他做报告,我说很对不起,今天星期天让你们学生不休息,他说我们学校今天封了门了,不许我们出去,你知道什么事?
窦文涛:为什么呢?
葛剑雄:你猜猜看。
李菁:猜不出来封了是什么意思?
葛剑雄:为什么星期天要封门,而且要叫指导员检查每个学生都在。
窦文涛:上级检查团来是吗?
葛剑雄:不是。
李菁:是不是要检查工作?
葛剑雄:当地的公务员考试。
窦文涛:当地公务员考试为什么不让学生出去?
李菁:怕他们出去替考吗?是这意思吗?
葛剑雄:出去做枪手,都是找大学生做枪手,这样把你封在里面,至少减少一点作弊。
李菁:说明这学校老师还比较负责,没给放出去。
葛剑雄:很可悲,所以我说你单独怪学校,你也做不到,那学生现在怎么说呢?我说你作弊干什么呢,你70分也是高分,他说我不作弊人家作弊,人家拿90分,拿奖学金,我老老实实拿80分,我拿不到。
李菁:老师也没办法。
葛剑雄:根源在什么地方?就是说因为上面有了学术腐败,我这里最典型例子,你大概不大相信。因为我还算是教育部社会科学委员会的学风建设委员会的副主任。
窦文涛:您是现管。监督。
李菁:专业人士。评判员。
葛剑雄:监督都没有,我们是推动,但人家知道就把举报材料给我。
李菁:给您写状子了。
葛剑雄:我拿到,我就转给教育部,我有什么办法。
李菁:你拿的是什么状子呢?
葛剑雄:我拿到一份广东某一个大学,人家署名的举报,实名举报,电话都留着,我跟他通过电话,我到广州,他来找过我。这个校长自己是博士生导师,但是他还不是博士,这倒没有关系,我们老的的确是这样。但他的进取心很强,他先指导他的研究生得了博士学位,然后他也想拿,那也好啊,然后他找人说你给我弄篇论文来,他找的人说怎么办呢?校长叫我,我也不能不做,干脆就把学生论文抄一抄交给他,他以为他会发现,结果他照样答辩,而且顺利的也拿到了博士学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