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文涛:何老师还想预测一下,这个片子在香港乃至或者大陆会有什么反应?
何亮亮:香港的话现在正在上映嘛,票房还不错。
许子东:不错。
何亮亮:虽然没有到那种万人空巷。
许子东:没有《色·戒》那么红,但是也还算主流电影了。
何亮亮:一方面是因为媒体报导的比较多,大家都知道有这么一部电影,这部电影在台湾很受欢迎。另外,我听一个朋友说,电影院里看的还是青年观众多嘛,好像还是能够打动青年观众。
窦文涛:因为其实它这个片子说是有乡土味道情怀啊。
何亮亮:嗯。
窦文涛:但是你看,它有很多流行元素。你比如玩儿的这种音乐。
许子东:励志片嘛。
窦文涛:流行歌星,年轻人自己组一个乐队。
何亮亮:对。
窦文涛:它有这种流行因素。
许子东:而且是日本的偶像,里边你看个日本的偶像是真人来的,那个歌星那个是真人来的,而且港台。
何亮亮:他好像还到香港来过。
许子东:来过,他是一个歌星。
何亮亮:对,是一个歌星,好像还有他的一些粉丝。
何亮亮:不是很多,但是有他的一个小群体的。
许子东:不过我估计在大陆,特别是大量的年轻人我觉得不会引起这么多的共鸣来,大陆对日本文化的感情啊,那个不如台湾跟香港。
何亮亮:啊。
许子东:就是台湾跟香港它对日本的这些靓仔、靓女,它始终是有一点文化上的亲切感。
窦文涛:我到现在其实也闹不清楚,老听台湾朋友讲什么日据50年。
何亮亮:啊。
窦文涛:还是日本占据。
何亮亮:啊。
窦文涛:那50年,他们到底过的是什么日子?是说水深火热呢?还是什么“商女不知亡国恨”呢?
何亮亮:早期是这样的,据我看到的史料,就是日本早期这个占领台湾的时候,台湾民众反抗的,当时还成立了台湾共和国。最近不是大陆还拍了一部电视剧,是叫《一八九五》就是讲的台湾的早期。
许子东:对。
何亮亮:被日本占领之后,台湾民众的这个反抗,这个都是真的,当时这个台湾共和国是因为你大清不要我了嘛。
许子东:对。
何亮亮:我就自成一国,虽然这个国是华人的国。
许子东:对,那个时候是对日本讲“台独”。
何亮亮:对。
许子东:对日本讲“台独”。
何亮亮:但是日本后来基本上是把这些,包括山地,就是高山族的山地的这个反抗镇压下去之后呢,就平定了台湾,之后呢,它就在台湾实行的是皇民化的教育,它是更多的使用柔性的这个统治。一方面这个在台湾展开了大规模的基建,所以,所以其实你看蒋介石,蒋介石在1946年到第一次到台湾去的时候,他很震撼,他觉得,这是书上记载的,他觉得这好像是上天给他留了一条活路,因为他没有想到在中国的范围里,有这样一个基础设施相当良好。
许子东:就是铁路、邮电、地下水系统。
何亮亮:各方面,对了。
许子东:还有这个城市的建设。
何亮亮:还有这个教育的程度比较高,当时读书的人,都是受日本的一个教育的。他大概已经隐隐的感到了,如果,反正他是想到了,如果他要推行三民主义的话,台湾会是一个最好的这个地方。
窦文涛:嗯。
何亮亮:所以,而且你看台湾跟韩国是不一样的,日本人在韩国的统治是很残暴的。
许子东:对。
何亮亮:韩国虽然有韩奸,现在在清查韩奸,但是总体来说,我们说韩国、朝鲜这个民族,他们是痛恨日本的这个统治的,韩国拍不出像《海角七号》的,不会的。
窦文涛:嗯。
何亮亮:可是日本,在台湾它就拍出这样的电影。
许子东:上海也拍不出来,日本人在中国大陆推行的政策,应该在台湾。
何亮亮:包括在东北。
许子东:他在台湾呢,他把它当自己的地方了。
何亮亮:哎。
许子东:它要长期规划了,中国的地方呢它占领了,它主要还是掠夺性的,它知道收复不了这个地方,它最后还要靠你汪精卫的政权。
何亮亮:对,所以你看一个细节,就是这个《海角七号》里面,其实它不是有一个很隐晦的出现了那个日本人,对吧,他几次出现。
窦文涛:对,日本人的一个老师。
何亮亮:一个老师他坐船,那个时候实际上是所有在这个中国大陆也好,在台湾也好,都出现这个大批的日本人他回国了,因为这是一个占领的土地,你必须回国。可是你看在,我看到这个记载,你像当时在东北,像东北这个大连,还有这个青岛,就是这个港口回日本的船,那个场面其实绝不是一个温馨浪漫的场面。
许子东:对。
何亮亮:你可以想象到,因为那是在很短的时间内。
许子东:战败国。
何亮亮:战败国,而且这些实际上日本政府管不了它,就当时其实还是国民政府提供了这个船只,就让他们回去。
许子东:嗯。
何亮亮:但是你看同样的这个场面,在《海角七号》里面,它是一种很温馨浪漫的这样一种场面。
窦文涛:嗯。
何亮亮:所以这里面也引起,我觉得大陆有一些青年人,他们了解这个历史的,他们在这个批评。所以你要说预估一下的话,我相信现在这种盲目的仇日,这种无理性的这个仇日、反日,已经基本上没有了太大的市场。
许子东:你觉得没有市场?
何亮亮:我说没有太大的市场,不是说没有,因为胡锦涛今年四月在日本早稻田大学的那个演讲,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演讲,只是后来可惜因为四川的大地震。
窦文涛:噢,是吗?
何亮亮:因为那个地震。
窦文涛:你传达传达,我一直没学习呢。
何亮亮:不是传达,那个演说是在全国刊登的,如果你要是简单的来说,它就是以日为师,就是中国要如何学习日本如何来建设现代化,第一个中国领导人,这样的提出来,正面的提出来。
窦文涛:噢。
何亮亮:我觉得这一点来说,它还是有一个潜移默化的作用,因为中国是一个行政效率很高的国家,教育、媒体它都在慢慢的朝这方面在做,这样是对的。但是具体你说到《海角七号》的话,我想但是民众他还是,就是大陆民众,心理他还是能够觉得这里面有些跟我们格格不入的东西,我看了那个网络上面。
许子东:那个,它那个影片里边表达了日本当前的人,对日据时代的一种怀旧、一种美化,但这种美化其实是有某种共性的,就像今天在上海、在国内有很多人美化30年代,你明白吗?
何亮亮:把那个看成是一种黄金时代。
许子东:他们现在把那个30年代弄的很黄金时代,完全忘掉了那时候工人怎么吃苦,农村怎么破产了,那这为什么美化这个东西,是因为对他后来的政局的一些东西有些不满,所以这些美化其实就是美化,而不是真的历史再现。
何亮亮:你讲美化,我想起了日本的一个例子,你有没有注意到有这样一个数字,日本共产党,青年人加入共产党的这个数字,每一个月是以1000人的数字在递增,什么原因?小林多喜二记得吧?《蟹工船》。
许子东:啊。
何亮亮:《蟹工船》这本书看过吧?中译本,对吧?那就是讲那个二、三十年代,日本的那种很残酷剥削,那是一个马列,小林多喜二是一个进步作家,共产党员。居然这么一部写二、三十年代日本的无产阶级小说《蟹工船》,现在在日本大行其道,很多青年人看了这样的小说以后,我们要去参加共产党。
窦文涛:哎呦。
何亮亮:想不到吧?
窦文涛:嗯。
何亮亮:对不对?所以我们说当台湾人在看《海角七号》在缅怀,或者一种憧憬、一种怀旧的时候,我们看到日本的青年是这样的在怀旧。
许子东:所以他有一个共同点就是说对今天不满,就美化昨天。
何亮亮:对了。
许子东:对昨天不满,就幻想美化前天,其实都是今天的一个梦。
窦文涛:但是你看,我听你们这么说,我就觉得我政治觉悟低了,就是我倒没往这个方向,你看我看它这个电影啊,我就觉得它啊,倒是一个文学当中常见的一种一个idea,就是一种比如说最典型的,那个日本老师在轮船上离开日本,给他在台湾爱上的女学生写情书,对吧?
何亮亮:嗯。
窦文涛:最典型的就是说嘛,说这个日本战败了,但是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老师,命运把我弄到了这里,那么那个意思就是说,就是文学当中常见的。
何亮亮:这话其实也没有错。
窦文涛:引起个人命运的这种。
许子东:钟晓阳香港写过一个小说《停车暂借问》,写的是同一个故事,就是一个女的在东北爱上了一个日本男的,那很好的爱情,可是那个日本男的,是个日本人,当时中国人不接受了嘛,他战败了嘛,所以他最后成为这个战争的牺牲品,他们的爱情就这么过去了。
他这种父辈的浪漫的爱情,在年轻人角度怎么来反思?有很多的像张洁的《爱是不能忘记的》,甚至某种程度上那个《胭脂扣》,都是后一代人怎么看前一代人的爱情故事,怎么一个呼应,法国《尊贵的女人》有太多这样的文学。
窦文涛:我觉得作为年轻人,政治也许我们就忘了,但是爱情这事儿咱还通着呢,是吧?
何亮亮: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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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
宋依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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