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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外塌桥的不同

窦文涛：今天请到的是梁文道和许子东。文道、子东，这世界出什么事都是一拨一拨的，最近我就发现总塌大桥。

梁文道：塌起来原理是不一样。

窦文涛：美国大桥，眼睁睁看着一下塌了。九江大桥，船撞塌的，湖南凤凰，沈从文的老家也塌桥。

梁文道：那是新桥，在做通车前测试，立刻就塌了。据说因为建筑公司赶工，他把工人分几组，进度快的一组就拿冠军得奖。所以各组工人拼命赶，要得冠军，中间过程可能就疏忽了，整个建筑素质就不能保证，就变成这样了。

许子东：这种事情急不得。

梁文道：对。一急就变成这样。

许子东：多快好省。

窦文涛：还是那句话，“多快省”跟“好”不是亲兄弟，现在太多的人喜欢多快好省。这个不能叫文革遗毒了，在几十年甚至上百年间，你会发现一直存在于中国人的内心深处。比如我们这次希望太快见效、马上落成，这种心情。

许子东：我还自己组织过，农村收割的时候，最简单的就是脚踩着打稻子机器，前面就有两三个人割，然后有两个人拿上来，有两个人踩这个机器，有一个人就收拾，大概7、8个人一组，结果来了县里的一个干部，组织一个突击队，本来这个村里边有7、8台这样的收割机，他全部停下，只用一架。

梁文道：为什么？

许子东：创纪录啊。一排几十个人割，好多人送，这架机器就4、5个人在上面踩，我指挥。但是机器也会发热，到了那块地换一辆机器，全村的上百个人，就为这一架机器做。他算一天的成绩，原来一天从早上5点到晚上8点，他是24小时转，打出了成绩当时就见报了，说一台打谷机，一天打了多少多少产量，我亲眼目睹全过程。他认真，他也不作假，这个分量是真的。你说他有干劲吧？这一天就全累死了。我现在才理解，真正的老农民在旁边苦笑，他们说，你8台机器打下来，也不还是一样吗？就这个风气、这种精神，延续着。

窦文涛：这点我们可能没法和外国比，我去澳大利亚，人家已经是发达国家了，是不是人家有资格悠闲？我们是不是、不得不得快马加鞭上百年了？有一个导游，领着我们爬悉尼大铁桥，他有个旅游项目，让游客一直爬到大铁桥的铁架子顶上，再爬下来。从悬梯爬的时候，将要进入一堵两面都有封墙的地带，也就是说看不见外面的天了。这个时候，他停了下来，也不说话。原来旁边夕阳快落山了，引导他的这一个队都在这么看，一声不语的。一直到太阳彻底落山，他再领着大家进入隧道。而且在往上爬的时候，我发现咱就不耐烦，他经常停到一处，我说爬呀。他说，你看你们中国人就是太紧张，你在这儿站会，欣赏一下两岸的景色，领略体验一下，呼吸一下海风，咱们再往上爬。

许子东：咱们突击队精神深入骨髓了。

梁文道：对，对，多快好省。

窦文涛：而且特别注重安全，他爬三个多钟头，其实一半的时间是在保护你，进去之后，把外套脱了，穿上他的衣服，扎上腰带，悬梯上一直有个钢丝绳，一个轮子拖着你，不光这样。还有一个步话机，一个矿灯，一个大包，打开是个绒衣，到了桥顶冷了披上。他就是要把你保护到过分，万无一失的情况下，你绝不能出一丁点的事，为这他能折腾来两钟头。爬桥就一个小时。

许子东：地大人少。

梁文道：他是对人的一种基本尊重，也有对生命恐惧的成分。万一出了什么事，保险公司一索赔，这个公司就会破产。我第一趟回祖国大陆旅行，回来我学会一个口头禅——没事。我坐一个大巴，经过一个悬崖，下边是万丈深渊，车轮子已经到边了，车上的人都觉得好看，一下子全往这边来了，这车子那边轮子都快浮起来了。

窦文涛：我坐过这种车。

梁文道：我说这样不行，他们说，小伙子没事。我觉得中国人就是勇敢。一个多月回来之后我就学会这句话，遇到什么事我就说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