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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震云:看20年的人和看两天、两个月的两个人做事,他的出发点,包括他做事的方式、最后追求的结果,都是非常不一样的。有时候我发现,就是刚才像文涛说的这么惶惶不可终日,好多生态园,肯定不是当地的老百姓决定,是最主要的官员决定的。拉了围墙就扔在那了,这就证明他看事情肯定他不知道他在这个位置上能当多长时间,但是他又想做出来政绩。
许子东:他任期里有工业园了,可以汇报了就行了。
刘震云:比如街道,两边特别脏,这不马上要奥运了吗。突然发现脏乱差没了,因为马路两边竖起了好多纸牌子,画点花啊草啊,幸福的儿童。这肯定不是周围的老百姓能够做出来的,他知道这个事是骗别人的,他肯定他骗不了别人,他好象也骗不了自己。那到底是什么呢?
许子东:那骗上级喽。但是上级也不那么容易被骗。
刘震云:上级也知道,大家共同演了一场喜剧。
许子东:讲的很对。
刘震云:确实是皆大欢喜。后边是悲剧。
许子东:我去参加一些会,你得照顾这个场面,得参加,人家请你来了,出机票了,你别破坏人家,就是你刚才讲的,那个牌竖了,意思是江山如此多娇,风景这边独好。
刘震云:其实你去了就已经配合了。
许子东:配合,对啊。
创作人的最大危机
刘震云:对于一个创作的人,最大的危机是什么?不是他正在做事情的时候,人做事情的时候都是不累的,有一天他就知道什么叫累了,就是河南民工,在街头举了一牌子:“瓦工、木工”,没活干的时候是很累的。创作者最惶惶不可终日的时候,是在没写东西的时候,或者在写东西之前,跟刚才说的不可掌控是一样的。对于一个创作者,他真正的价值是在于不同,而不是相同。不但要不同于别人还要不同于以前的自己。
许子东:他们最大的负担是以前自己的作品。
刘震云: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一个人否定自己是非常不容易的,所以,从做人的角度来讲,毛泽东是个非常伟大的人,海明威也是个非常伟大的人。
窦文涛:怎么讲?
刘震云:他能把自己过去的事情给否定掉。
许子东:有吗?
刘震云:毛泽东就说过,他一辈子做了两件事,打败了蒋介石,还有一个是发动了文化大革命。
许子东:他没想到达到这个地步。
刘震云:写东西的话,你找49次都没找到,一定要坚持住,你找到第51次的时候,他就在你身边坐着呢。
许子东: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刘震云:所以写东西,我都是误打误撞,最后我发现,你跟作品,包括作品的人物本身也是一种缘分。
许子东:对,有生命联系。
窦文涛:但是你说找到第51个,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了,有没有可能一辈子也找不着呢。
刘震云:对,所以最后好多作家自杀,都是因为找不着。
许子东:他放弃了。
刘震云:写作跟其他的职业的最大区别是什么?是以失败告终的。
许子东:跟跳高一样。
刘震云:跟跳高一样。其他球类比赛要决胜负,就像伊拉克,但是这个你总是跳不过去。
许子东:而且你永远不知道哪一个是你最好的成绩。说不定这个最好成绩十年前已经写出来了,你的余生只是在追求它的回音,但是你不放弃的,你总是在追。
窦文涛:然后最终精疲力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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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
程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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