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年战犯生涯 特赦回台北

一九五九年九月十七号，中国全国人大二届九次会议，讨论并同意毛泽东提出的，在庆祝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十周年的时候，对于一批确实已经改恶从善的战争罪犯、反革命罪犯和普通刑事罪犯，宣布实施特赦的建议。同一天，中华人民共和国主席刘少奇，签署并发布了新中国历史上的第一道特赦令，特赦战争罪犯共三十三名，其中包括杜聿明、王耀武、宋希濂等国名党战犯三十名。一九五九年十二月四号，抚顺战犯管理所召开特赦大会，没有任何心理准备的溥仪被宣布特赦，即日释放，战犯管理所为之沸腾。

蔡省三：大家把溥仪抬起来了，把溥仪抛起来，全场抛来抛去。

陈晓楠：溥仪当时什么样子？

蔡省三：溥仪是热泪盈眶啊。他（说）谢谢大家，谢谢大家，我溥仪出去一定要争气啊。国民党同溥仪，不是都是汉奸那什么，大家情绪也很狂热。

陈晓楠：当时溥仪走的那几天，你们大家是个什么样的心情，战犯管理所里面是个什么样的情形？

蔡省三：开始是很不服了，那经过大概一年的不服也平静下来了。那时候日本战犯，也陆陆续续都走了吧，日本战犯主要那些低级的，已经放了一千多人了。

陈晓楠：后来，呆的时间长的当时心里着急吗，想不想马上出去，会不会有一点越来越难熬的感觉？

蔡省三：我也有一个做人的态度啊。首先注意适应，释然，注意环境，超然理想，什么愿望都摆到背后，把这个理想愿望都摆在前面，老觉得想做什么，不行的，（要）面对现实。

一九六四年三月，在抚顺战犯管理所关押的最后一批日本战犯被释放回国，溥仪走了，日本人走了，一个和蔡省三既是江西同乡又是旧相识时的人来了。一九六八年，黄维随同一百多名战犯，由北京秦城监狱调改抚顺战犯管理所。

蔡省三：黄维原来是在北京改造的，到了战犯管理所满身是病，带着绝望的心情来的，都知道他是个反改造典型，学习呢大家批他。黄维的一句话激起大家的不满：龙游浅水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黄维这么反动气焰，董立三就打黄维，还是不服气。

从一九五九年首次特赦开始，中国基本一年一特赦，前后六次，共特赦国内战犯二百九十六人。然而，一场席卷中国的风暴，将在押战犯微弱的希望击得粉碎。一九六六年，"文革"爆发，军队接管抚顺战犯管理所，实行军事管制，特赦中断。

蔡省三：解放军专门到监号里边，他找大官，就特别要来搞这些人，站起来立正什么什么的，他就想折磨我们战犯，发泄他的阶级感情。他是造反的，遇到我，我有备无患，走到我面前，我也不管他，你叫什么名字，我叫蔡省三，你做什么，我说学习毛主席著作。我说，乱云飞渡仍从容，天生一个仙人洞，无限风光在险峰，他说这什么意思啊，我说报告管教，在险峰这三个字啊对我有教育，因为我在改造，很危险，要么接受改造，不接受改造就走绝路。我说，你们这管教管教我们，这个任务非常光荣也很危险，我们是战犯，你知道我们这个，所以你们也在险峰。

希望在岁月中慢慢流逝，在押的数百名国民党战犯，在监狱里慢慢老去。

一九七五年三月十八日，和往常一样，抚顺战犯管理所，数百名大都两鬓斑白的战犯，在管教干部的带领下，来到战犯所礼堂，集中收听中央的重要广播。

蔡省三：政府干部宣布有重要的广播，结果我们听到人大决定，特赦全部在押战犯，大家听到全部在押（战犯），每个都有，欢呼毛主席万岁共产党万岁啊！举行大宴会，大宴会送菜的、跑堂的这些服务员，都是过去的管教，穿上那个白围裙，金源改称先生，给我们敬酒啊，各位先生，今天恭喜你们新生啦，走向社会上去替人民服务。在那干杯，彼此干杯一气，敬政府干部的干杯，所以不少人吃醉了，醉得抬出去了，是真干杯啊，亲人话别一样，待在一起这么多年，十几年二十几年。

陈晓楠：大家还挺舍不得的是吧？

蔡省三：有点依依不舍，所以说离开管理所呢，绝大部分都还带着感激之情离开那里的。

三月十九日，二百九十三名特赦战犯汇聚北京，叶剑英、华国锋等领导代表中共中央接见所有特赦战犯，黄维、蔡省三代表特赦人员先后发言。

蔡省三：我一上来就哭了。我一上来，站那先是非常感谢，我说我是从我青年献出了自己的青春，为了民族的生存，可是也很对不起党，我表示，也很对不起毛主席，我蔡省三去到社会上绝不叛离祖国，绝不做有背人民利益的事情。很感慨，因为我经过那么（多）死亡关，我对你是你死我活的敌人，你这么优待我，我有感激的心情，对共产党的政策很感激。

一九七五年三月十八号，中国大陆宣布特赦释放全部在押的战争罪犯，中断了九年的特赦恢复，而新中国之后第七批，也就是最后一批293名战犯特赦释放。同时中国政府还表示，被特赦释放的人员愿意回台湾的，可以回台湾去，给足路费，提供方便，去了以后愿意回来的，政府也照样欢迎。最终陈士章、蔡省三等十人提出了回台申请，十个人当中除了蔡省三外，其他九人在台湾都有亲人。临行前的蔡省三，特地去王府井买了一幅刺绣，给他的老上级蒋经国，他想象着历经劫难之后，二人见面叙旧谈心的激动场景，但这幅刺绣，直到蒋经国去世也没能交到他的手里。

陈晓楠：那你当时怎么想到要去呢？

蔡省三：我首先想到有自由，能够到自由世界去，那是最好的事情，到了自由世界，再到台湾去看情况而定。

陈晓楠：当时有没有想到，如果去了台湾的话，台湾会对你怎样,你有揣测吗?

蔡省三：我回去，我觉得蒋经国绝不会认为我已经投靠了共产党，还得用上我，其实对他还是有信心。想到得到台湾宽大厚待的这个可能性还是比较高的。

一九七五年三月十四日，原国民党中将军长王秉钺、陈士章、少将总队长蔡省三等十人来到了香港，他们的出现震惊中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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