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资本家儿子成为一名光荣的人民军战士
上个世纪六十年代末七十年代初,"缅共"迎来了一个发展的高峰,武装力量迅速增强,根据地不断扩大。鼎盛时期,控制了近10万平方公里约200万人口的土地,军力达5万之众,和"政府军"形成对峙之势。走了五天五夜,康国华越过中缅边境,参加了红色的人民军,从一个重庆牙膏厂资本家的儿子,成为了一名光荣的人民军战士,获得了为世界人民解放而战的权利。他说,当他从连长手中接过冲锋枪的时候,突然有一种获得新生、脱胎换骨的自豪感。当天,康国华就赶到指挥部的照相馆拍了一张照片,托人带回了国内,寄给父母,他要让一家人都分享他的光荣。
康国华成为了一名光荣的人民军战士,不久就走上了战场,他和战友奉令冒着滂沱大雨秘密潜入了一片密林,伏击一支政府军队。
康国华:我一点都不害怕,我没有害怕的感觉,只是觉得很激动,今天是真正真枪实弹的干了,跟所谓的"红五类"较个高下,看看谁是真正的英雄,谁是真的狗熊。
数小时后,战斗打响。
康国华:打响以后,十一粒子弹打完,又丢了一颗手榴弹,我就冲了上去。在我们那个排,我是第一个冲上去的。
我们冲上去,就有几个战士就倒了,我只感觉到子弹从我的身边、耳边,树枝树叶是在纷纷的掉落。
记者:没有恐惧吗?
康国华:没恐惧。
在人民军猛烈的攻击下,政府军扔下了二十多具尸体仓惶撤退。
康国华:其中有一个是从脸颊这边打进去,整个半边脸是掀开了,我认识的一个战友他也被打死了,内心的恐惧是在这个时候才产生,在这个之前觉得,只要是上了战场敢打敢拼,也就是说对于生命的付出,当时还没有跟自己直接挂钩。经过第一次真正血与火的战斗,也就直接跟自己的生命,才真正的挂起钩来。也就是说,从此以后这样的情况,可能随时都会轮到我的头上。
不断的胜利鼓舞着人民军将士。1970年的夏天,为了打通北部根据地与中央根据地的通道,人民军主力开出山区踏上平原,从农村走向城市,长途奔袭缅甸的第二大城市腊戌,发动了规模空前的南下战役。南下战役如果成功,革命将成燎原之势,不可阻挡。刚满十七岁,但已久经战火的康国华随部南下。南下战役初期,人民军攻无不克,所向披靡。但在腊戌地区,孤军深入的人民军遭到了政府军飞机坦克的猛烈进攻,伤亡惨重,战况急转直下。康国华所在部队也三面受敌,情况危急,在激战了数小时后,部队开始后撤。这时,康国华突然得知战友沈大维牺牲的消息。
北京"知青"沈大维比康国华大两岁,见多识广,是康国华十分敬重的战友,几个小时前,他们还在一条小溪边一起洗脸,并相互鼓励。而这时,却已天隔一方。得到消息后,康国华冒着炮火来到了战友的遗体旁。
康国华:大伟的遗体就在小灌木从的旁边,当时心里面好像自己也被什么东西击中了一下一样,整个身子都在抖动,眼泪也是止不住的流。
这时,人民军各部已成溃败之势,政府军从三个方向向人民军快速逼近,上级下达了紧急撤退的命令。
康国华:赶快掩埋我们总共五个战士,就地挖了一个坑,很浅,一米都不到,因为时间很紧,马上就要走,那个时候军用大军雨布都没有,就是用一块小的塑料布刚刚能够裹住一个身子,给他裹起来挖土就埋了起来,就地掩埋,然后脱下军帽默哀了一下。这个时候命令就是赶快撤。
记者:像这样就走了,没有任何标记吗?
康国华:没有标记。什么都没有,全部都是这样埋的。还有一些人甚至埋都没有埋,而且就在部队撤走以后,还听到有些负伤的战士,已经落入敌人的手了,还听到喊"毛主席万岁""共产党万岁",接着就是一声巨响,那就是自己拉手榴弹了,同归于尽了。
人民军南下战役以惨重失败而告终,主力折损过半,政府军随即发动了大规模围剿,"红色"根据地丧失三分之二。革命陷入了低谷。
康国华:就很有一部分知青也就离队了,我认为革命潮流当中,肯定是大浪淘沙,是要淘走一部分的。就认为,只有在大批的泥沙被淘净以后,留下的才是真金。
康国华留了下来,经过大小三十八次战斗,因为表现突出,被提拔为营部排级政治干事留指挥部工作,但一有战斗,他就冲到前线作战。
1971年9月9日,缅甸政府军王牌第九十九师,夜袭人民军阵地。战斗刚一打响,一个让政府军官兵大吃一惊的场景出现了,他们看见一个人民军抱着机枪两次跳出战壕完全暴露向下扫射,当他第三次出现时,政府军集中火力向他猛烈开火。
康国华:跳上去刚刚扣了两个点射,突然一声巨响,双眼怎么就看见满天的星斗,接着就倒下去了。
醒过来的时候,就感觉到整个头部剧痛,怎么看不见了,这才使我的内心真正的感到惊恐。所以,当时我就喊,我怎么看不见了,顿时就像悬踏落,坠入深渊一样,彻底完了,心就彻底凉了。当时弹片从这个地方打进去,穿过鼻梁,又从我后眼出来,流弹是直接打在枪上,手也受伤了,甚至说瘫在床上我都做过设想,我唯独没有想到眼睛。牺牲很简单,那个就是一了百了,死了也就死了,但你没有眼睛,你还得要继续活下去。
康国华成为了一个真正的英雄,负伤后他荣立一等战功,被授予战斗英雄的光荣称号。经过八个月的治疗,康国华重返部队,被用最好的战马,送到各个部队做英雄的报告,每到一处都受到热烈的欢迎,英雄的故事在根据地四处传颂,英雄的事迹鼓舞着人民军的将士。但这样的辉煌与光荣却是短暂的,转瞬即逝。一九七一年底,林彪乘飞机外逃叛国,摔死温都尔汗草原,随即国内针对知青开始"三招一征",一些知青已返回城市的消息相继传来,而同时,一场残酷的"大清洗运动"在人民军内部展开,一些"阶级敌人"、"反革命"被枪毙或被清理出革命队伍。一时间,人心浮动,人民军中的知青兵纷纷回国。
康国华:我的一个家门也是姓康,叫康定盈江知青,坐在我的病床边,是嚎啕痛哭,说没有办法,这个前途基本上已经看得出。还有一个就是书上提到的桂玉成,他走的时候,也是扑在我的身上嚎啕大哭,精神上支柱已经倒塌了,我的心情很矛盾。从感情上讲,我不愿他们走,这样等于我是被遗弃在那边了。但从理智上我又隐隐觉得是应该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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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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