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卫视1月28日《开卷八分钟》，以下为文字实录：

梁文道：仔细观察一下我们这个世界跟我们对这个世界的认识，你就会发现，其实我们是生活在譬喻之中的，或者是某些的隐喻，或者是某些的类比。所以曾经有一些语言学家就指出我们人类生活所用的语言里面充满了各式各样的隐喻。

比如说，我们总是说一个人死了之后是上天堂还是下地狱，为什么天堂总在上头，地狱总在下头呢？又或者我们会说经济是上升，成绩是往上进步了，所有往上的东西都是好的，往下的东西都是坏的。这个就是我们日常生活里面，一个很重要一个很有价值逸韵的一个譬喻了。

而事实上在甚至一些我们觉得是很硬的科学里面，也充满了各种各样的譬喻跟隐喻，例如说经济学。我们今天继续给大家接着讲，Julie A·Nelson这本《Economics For Humans》。那么在这本书里面呢，我们昨天就提到，她讲到自从亚当史密斯之后的经过新古典主义经济学家的发展，现在很多经济学家都把市场理解为一个自主运作的一部机器。这个机器它的能量的供给就是人的自利自私的本性，然后透过市场它自动的输入进去，它是会自动运转起来。而政府对它的管制、加税，或者外界对它的压力，这些东西都不利于它的自主运转。那么反过来，如果这个机器太过强大的话，有时候我们就会觉得它入侵到了别的生活领域，无情的把一切都吞咬在这个机器里面了。那么到底我们怎么样去驯服市场经济这头猛兽呢？在Julie A·Nelson看来，这个其实就是个隐喻的问题。

我们首先来看一下，这里面就说到很多反市场人士，或者说现在我们看到的那些反全球化的人士，他们常常诟病市场经济的什么东西呢？一来就说呢，它专注于短期利益。二来，就说它创造了一个老板跟打工仔之间的阶层里面的异化跟压制。第三，它鼓励某种的贪婪和自私。第四，它总是关注于无限的经济成长和放肆的消费主义。那么这些东西有什么不好呢？他们就认为这些东西会损害到人类生活中其他经济领域以外很重要的东西，比如说美学、道德又比如说情绪的健康、人类互相尊重的关系，又或者说对于弱小的一些人，或者有需要的人的关怀跟照顾，又或者说生态的平衡，还有可持续的发展。

那么这些话题，对我们来讲已经是老生常谈了，我们常常在现代的各种辩论里面看到市场经济或者发展，怎么样必须要均衡，所以中国才会提出要科学发展观。不能够专门讲市场的发展，但是你怎么讲发展，怎么样讲经济也好，好像都没办法切入到市场经济的那个核心机器的内部构件里面，比如说有一些大学者，像当代的德国思想家哈贝马斯，他就提出过，我们的市场经济其实是属于系统的世界，而在我们人类生活里面还有另一个广大的生活世界，在这个生活世界里面我们寻求彼此之间的认同，找到自己行为的意义，找到自己人生的定位跟价值。而这个东西呢，正在受到系统，也就是以市场为主的这个系统的侵蚀。

比如说把父子关系变成个利益计算的关系，把学校里面老师跟孩子之间的关系，也变成利益计算的问题，把医院里面医生跟病人的关系，还是当成一个消费者跟服务提供者之间的关系。那该怎么办呢？于是JulieA·Nelson就提出了，但是我们仔细看一看，我们的现实生活，到底是不是真的是这样运作呢？尤其是现实生活里面的经济，例如说她讲到，难道市场这个领域真的只是独独的被自我利益所推动吗？而所谓的自我利益的追求难道又只限于市场这个领域吗？这些想法都是错误的。然后她就提出了，她认为经济学由这个根本假设，就比如说假设人是经济人，要追求自我利益的极大化，然后假设市场是一个自主运转的一部机器，这样的想法，都是鉴基于一个过时的譬喻，过时的隐喻上面。

那么她就讲到，比如说这种过时的譬喻，过时的隐喻就是18、19世纪的经济学家，模仿他们当时所知道的科学里面的世界观，就把经济想象为像钟表一般复杂，能够自主衡动的一个东西。但是她就说，你看物理学也不断在进步，不断会推出新的隐喻。例如说有一些科学家现在就认为原子是什么？原子是一个能量的漩涡，也有些人认为基本的例子其实就像音乐上的符号，那么是被一个弦的震动所产生出来，也就是我们现在所说的超弦理论。

然后她就指出了，可见经济学也可能需要替换一种新的模型跟譬喻来理解自身了。她说她看到商业世界是个什么样的世界，商业世界是个非常复杂的人的组织，这里面有很多种不同的领导关系，不同的管理方法。比如说就拿公司来讲，你如果把公司当成一个像经济人一般的法人去看的话，那就忽略了一些事儿，忽略了什么事儿？就是说这些公司你仔细去看它们的运转方式，它们的目标好像有时候是不一样的。比如说有一些公司就会把股东的利益放在第一位，有的公司就会认为应该注重公司的长期增长，有的公司就会认为对个体员工的照顾跟责任才是他们最关注的一个问题。

然后她就指出了，她认为我们可以用一个新的模型，这个新的模型是什么，新的譬喻是什么？就是把经济或者市场活动理解为心脏，它是个心跳的过程。这个心跳，就是它需要一个健康的增长，有时候如果我们注入的能量太多，他转的太快的话，这个对人其实是不好的。但是注入不多的时候呢，它也是不好。而讲经济，市场经济如果是个心脏的话，它就必须关注它在人体里面的整个位置，它跟周边所有环境，其他器官之间的关系，于是我们就能够来谈不是追求一个无限增长的经济，而是一个健康的经济，就像个健康的人心一样。

《开卷八分钟》在凤凰卫视中文台播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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